安然心裏很清楚,僅僅想靠那麼點水餃把那三個家夥打發掉,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也幸虧前一陣的忙活,準備得充份,大半夜,太費事的菜不能做,但是什麼鹵牛肉,醬豬蹄,麻辣鳳爪,涼拌豬耳朵,紅燒肉之類的肉菜還是很方便的,隨切隨上,再拌上兩個涼菜也就齊活了。 江傑雲看她這邊動作迅速的翻出一堆肉菜來,二話不說,便提了菜刀走了過來,一副要大開殺戒,啊不是,是大展身手的模樣。
安然朝著專門切肉的菜板,對著江傑雲比了一個請的手勢,江大少爺也不客氣,手裏提著一把大菜刀,那風度翩翩的德行,活似手裏提的不是遍染人間煙火的切菜刀,倒像是一柄削鐵如泥,決戰紫禁之顛的寶劍,滿身拉風無比的大俠風範。
可見這位大俠今天是吃得開心,過得滿意,心情非常不錯,不由得露出了一些這個年紀的少年人常有調皮和跳脫來。
江傑雲平時氣人是氣人,使壞是使壞,但那與其說是少年人的淘氣,不如說是一種叛逆,而有時的氣人,安然過後細細品來,那些氣人的行為又似乎有著更深的用意在裏麵,說是他的一種故意為之的保護色也說不定。
看到他現在露出這種放鬆的模樣來,安然不由得既有些高興又有些感慨。
等趙真旭薑成卓兩人鬧鬧嚷嚷的打完電話,江傑雲和安然配合著又拾掇出一桌酒菜來,時鍾已經接近了午夜十二點。
安國慶一邊站起來穿上大衣,一邊招呼著幾個孩子穿衣服,拿好鞭炮一起下樓去放鞭接神。
並不是所有的人家都像安家這樣一絲不苟的守著規矩辦事,還沒等到新舊年交替的十二點,便開始劈劈啪啪的放了起來,一大掛一大掛的大地紅,湊在一起一齊燃放的聲音不說驚天動地,也是震耳欲聾。
待等到安國慶帶著江傑雲安然他們幾個下得樓來,站在院子的空場中,燃起一根香煙時,時間掐得恰恰好。
待安然看著腕上的表,朝他示意,他便將香煙交給江傑雲,“來,小江,替叔把鞭點上,咱們接神。”
一向反應很快的江傑雲此時倒是一愣,“這……叔,接神不是……”不是都得是自家人親手放鞭嗎?他不是很肯定到底有沒有這種講究,說實在的,他自懂事以來,還真沒正正經經地過上一回春節,這是頭一回,對一些講究隻是大致聽到過名頭,具體的內容講究也是吳澤榮在年前科普了一回。
吳澤榮卻是個道地的空頭理論家,他那所謂的科普,完全是照本宣科,書上怎麼說,他就怎麼普,一等問到具體的,書上沒介紹到的細技末節,那位立刻不好意思的撓撓腦袋,回你一句,啊,那個啊,嘿嘿,我也記不清楚了,好像……好象……
結果半天也“好象”不出個子醜寅卯來。
所以,經過吳書呆同學那填鴨般科普了一回的江傑雲對這些傳統的具體門道還是有些摸不著頭腦,因此這會兒遲疑了一下。
安國慶聽了他的話,笑了起來,“誒誒,哪那麼些說道,誰家這活還不都是小孩兒幹的,小然這丫頭膽子小,不愛放這個,往年我都是沒辦法,就得自己點,現在不是有了你們這仨小子嘛,能支使你們就支使你們唄。”
聽安國慶這麼一說,江傑雲自然也不再遲疑,接過安國慶手裏的煙,上前將大地紅的引線點燃--順便說一句,雖然江大少爺手持香煙的姿勢熟練漂亮,在他忠厚的安叔叔的心目中,他卻是一個不吸煙,湊趣喝一點小酒的乖孩子。
一點火星引燃了他們麵前的那一大掛大地紅,瞬時間,震耳欲聾的鞭炮聲隨著啪劈亂跳,四處飛濺的紅色紙屑響起,“轟轟烈烈”地加入了除夕夜的“鞭炮接神曲”大合唱之中。
午夜零點,新舊交替。
一時之間,安然覺得自己的耳朵幾乎失了聰。全世界都是轟轟隆隆的鞭炮聲響,再也聽不到別的聲音。
原來聲音大到了極至,是會讓人感到聽不到任何聲音的。
這種失聰的感覺,大概足足持續了半個多小時,才稍稍弱下來一些。
在此期間,幾人間想要交談說話,哪怕扯破了喉嚨,哪怕用自己的耳朵貼著對方的嘴巴,也依然需要配合上誇張詳盡的肢體語言,就算是這樣,內容不得不盡量的簡單,否則也是多有缺失,聽得缺胳膊少腿,丟三落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