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兩人都沒了聲音,一個抱著電熱寶靜靜的望著天上圓滿滿的月亮,一個踩著車子看著地上的霜花一樣的月光。
薑成卓和趙真旭又掐了起來,踩著車子衝在前頭,一手扶著車子,跟練雜技似的,互相你推我一把,我撓你一下的,鬧個不停,順著風傳過來,卻更加的映襯出夜晚的寧靜。
不知什麼時候,安然開始低低的哼起歌來,軟軟的調子,輕輕的聲音,以至於不仔細聽都聽不出歌詞的字句,隻覺得調子極熟,過了一會兒江傑雲才聽出那是一首很老的老情歌:
十五的月亮升上了天空哪
為什麼旁邊沒有雲彩
我等待著美麗的姑娘呀
你為什麼還不到來喲嗬
如果沒有天上的雨水呀
海棠花兒不會自己開
隻要哥哥你耐心地等待喲
你心上的人兒就會跑過來喲嗬
……
他們這一代還算是趕上了正宗紅色教育的尾巴,對這首官方情歌可說是再熟悉不過,聽得多了,再好聽的調子也聽得厭了,就像李白的那首《靜夜思》,好詩真是好詩,隻是被填鴨似的學前教育給毀了,三四歲的小孩子,哪裏能理解詩裏所表現的那種意境,沒有驚豔,沒有體會,有的隻是稀鬆平常,不以為意。因為太常見,反而不再細細品味。
而此刻,同那首《靜夜思》一樣,對著這樣的清冷月光,又被安然那麼低徊婉轉的輕哼,竟也覺得出一股平時被馬虎忽略的味道來。
而且,也別說,別管是哪個十五,今晚也正是十五月圓,這歌詞還有那麼一點映景。
江傑雲就這麼聽著聽著,漸漸的也跟著安然哼了起來。
一個人是淺淺低哼,幾乎聽不到歌詞,隻有模糊的曲調,兩個人一起哼,氣氛就漸漸的熱烈了起來,不隻有曲調,也有了清晰歌詞,從輕哼變成了淺唱。
冬夜嚴寒偏僻小街,即使是元宵佳節,也看不到什麼行人,偶有一兩個也是行跡匆匆而過。
江傑雲不像安然,他的性格裏有著極為張揚一麵,興致一起,居然就高聲的唱了起來,未到變聲期的少年嗓音裏還帶著些孩童的稚嫩,卻勝在清亮高昂。
這首老歌本就是蒙古族的歌曲,低回婉轉的唱法固然好聽,卻更適合於這放開嗓門,直抒胸臆,有一種草原民族所獨有的豪爽曠達,即便談情說愛,也說得坦蕩蕩的直白熱情。
安然的性格卻有些內向,一開始是不好意思大聲的扯著嗓門嚎。隻是一邊笑著低聲和著,一邊欣賞著月下美少年的引吭高歌,心裏還直遺憾,出門時沒將照相機帶在身上,否則這會兒拍上一張留念,將是多麼難得的紀念。
可漸漸的,也在江傑雲的影響下被勾起了興頭,聲音也在不知不覺間越來越高,嗓子越放越開。
月光下的小街的路麵掛著淺淺的銀霜,就像是一條冬夜裏平靜安詳的河,小三輪車就像是河上的小舟,江傑雲跟著老歌的節奏時快時慢的踩著車蹬。順著寂寂的河道緊一陣慢一陣的走。而他們口裏一陣兒高一陣兒低的歌聲就像是河麵上被小舟蕩起的漣漪,一圈圈的被夜風送著,傳出老遠老遠。
開始兩人低聲哼歌的時候,薑成卓和趙真旭還在忙著對掐。這兩個吃貨精力旺盛,每天除了玩命的往肚子填充食物,睡覺,砍價,寫程序,看看網吧,做做生意,剩下的時間幾乎就全用在彼相打鬧上了。
不過,打著打著也要歇歇氣,暫時休戰的工夫就聽到了身後江傑雲和安然的歌聲,待到歌聲告一段落,兩人齊齊吼了一聲,“好!再來一個!”
安然不過隨口哼兩嗓子,真沒想著一歌高歌一路行,於是反道,“也別光是我們兩個唱,你們倆也唱一個嘛。”
薑成卓和趙真旭這兩個還真是不推辭,讓唱就唱,不過,這兩個人的性子是屬於那種一分鍾不耍寶弄怪就難受的主兒,就算是唱個歌也要別出一點心裁才能甘心。
因為剛才安然和江傑雲是男女生對唱,他們倆來了男生二重唱也就得了,可這倆貨偏偏就不,他們表示,咱們也要來個對唱,趙真旭捏細了嗓子報幕,“下麵由親愛的趙真旭同學和煩人的薑成卓同學為大家演唱男女生對唱,小河淌水,請大家鼓掌表示歡迎!”
話還沒說完,就被“討厭的薑成卓同學”一巴掌給拍得車子拐了個大彎。
安然被趙真旭那捏得“賊細”的嗓子逗得直笑,放下手裏的電熱寶,捧場的鼓起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