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沉重和溫暖(1 / 2)

暗呼了一聲可惜之後,某人收起了自己的那點壞心思,將頭轉向另一側,距她的身體多半個手臂遠的地方,吳澤榮也睡著了。與周小姑娘那充滿童趣又依賴的睡姿相比,少年的睡姿就顯得規矩多了,與他那內向安靜的性格一樣,不驚不乍,老老實實的仰麵平臥著,雙手自然的放在體側,就連眼鏡都一絲不苟的待在原來的位置,隻有綿長緩慢的呼吸說明這孩子已經睡熟了,而不是清醒的躺在那裏。

他們的身上都蓋著厚外套,這外套還是細心的吳媽媽怕他們學校早上集合的早,到了定安湖這邊地闊人稀,樹多風大,身上又穿得少會冷,特意分別給安然和周芳華打電話,怕她們兩個臭美,穿得少,囑咐她們也要帶上厚外套禦寒。

安然也就得了,周芳華確實是想臭美來著,接到電話時正在努力說服周媽媽,不要讓她穿得那麼多,天氣這樣暖和,尤其又是出去玩,又是跑又是跳的,指不定多熱呢,何必還羅裏八嗦的帶上完全用不到的厚外套,給自己增加負擔,有那個空間還不如往裏塞點好吃的呢。

結果,吳媽媽的電話立刻讓周媽媽得到強有力的支持,這一回是連眼神都懶得給自己家姑娘一個了,直接拿了外套折好,給她塞進了背包裏,弄得周芳華一見著吳澤榮就頗有一種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感覺,苦著臉抱怨,媽媽們的愛和擔心總是那麼的“沉重”!

事實上,吳媽媽的乖兒子吳澤榮同學從不覺得媽媽們的愛和擔心是“沉重”的,因為即便媽媽們要求他帶上一整箱衣服去春遊,他也會乖乖照辦,老老實實拖著那箱衣服,絕不反抗。當然,如果能在那箱衣服裏再給他塞幾本書,就更好了。

不過,等到他們一起在油布上躺平的時候,周芳華就再也不覺得媽媽們的愛和擔心過於“沉重”了。暮春的天氣確實是暖和,但是如果就這麼穿著遊玩時的衣服在樹下睡上一覺的話,當時雖然不會感到什麼,但是隻怕醒來過來的時候,身上的溫度就不會太好受了,如果倒黴一點,身體再弱一點,抵抗力再差一點,隻怕就得感冒一場,剩下的五一節假期搞不好就要在醫院裏度過了。

安然帶了一本書,吳澤榮這個小書呆子帶了兩本,於是這三本就成了他們三個人的枕頭,安然和周芳華擠在了一起,一件外套被蓋在了上身,一件則蓋在了下身。至於吳澤榮,吳媽媽太了解自己兒子那弱不經風的小體格了,即便現在比過去有所進步,卻仍給他帶了一件長款的小風衣,正好將他的多半個身體蓋住。

所以,事實證明,媽媽們的愛和擔心,不僅“沉重”而且溫暖。

安然見周芳華和吳澤榮都睡得很熟,也不急著起來,小小的抽動了一下胳膊看了看腕上的手表,時間還早,她也就不急著叫醒他們了。

就像她臨睡前所感慨的那樣,這樣悠閑的,安適的,可以在春天花樹下小睡的機會,一生中又有幾次呢?

與其匆匆忙忙的去遊覽,不如就這麼躺在樹下,曬曬太陽,吹吹風,看看花,讓情緒漫無邊際的在清香的空氣裏遊遊蕩蕩,就像朱自清老先生在《荷塘月色》中說的那樣,“什麼都可以想,什麼都可以不想,便覺是個自由的人。白天裏一定要做的事,一定要說的話,現在都可不理。這是獨處的妙處,我且受用這無邊的荷香月色好了。”

上輩子學這篇課文的時候,她正迷戀言情小說,喜歡的是活潑俏皮的文風,欣賞的是那種浪漫歡快的調子,輕鬆可愛的色彩,而這篇經典,甚至要求背誦的《荷塘月色》在她的眼中就是一個小糟老頭,吃完飯,背著手一個人在水坑邊上一邊瞎轉悠一邊神神叨叨的自言自語的結果。

而如今年歲已長--好吧,至少心理年齡是長的,已經學會了欣賞那份藏在看似平淡的字句後麵的那份沉靜的美感,讀懂作者的那份心緒。

徐風吹來,像是一雙調皮的手輕輕搖動著樹上團團皎白,盛開到極致的花朵便在這溫柔的搖顫之下,將片片花瓣抖落,乘著清風的借給它們的一雙雙無形的翅膀,在空中緩緩飄轉,零落,作著生命中最初也是最後的一次飛翔。

梨花飄落如雪。

點在草地上,落在油布上,飄在外套上,以及安然的鼻子尖上,軟軟,嫩嫩的清涼,菲薄的花瓣在呼吸間微微的顫動著,有些癢。

安然皺了皺自己的鼻子,花瓣動了動,卻並沒有因此而滑落,於是她又鼓起腮幫子,兜著嘴,將鼻子尖上不怎麼用力的吹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