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狼在心裏惡狠狠地對自己說道。
別看他年紀不大,心裏從來對鬼神就沒什麼敬畏之情,別的孩子怕黑怕鬼,嚇得哭著找媽媽的時候,他已經被無數個寂曠孤寒的黑夜鍛煉成了徹頭徹尾的天然無神論者--怕也沒有用,自己一個人哭給誰看去?哪怕哭死了,也不會有人來給他擦去眼睛,抱著他哄,給他唱搖籃曲,更不會因此有人來陪伴他。
因此在江小雲小混蛋的心裏,根本就沒什麼老天爺,不要把什麼事都推到無辜的老天爺頭上,冤有頭,債有主,欠他的是那對無恥的男人和女人,早晚有一天,他要跟他們清算,早晚有一天!!!
聽到他的話,老人滿臉的傷感之色更甚,閉上眼,歎了一口氣,哽咽著道,“你說得沒錯。”
江小雲可不想光在這裏聽他長籲短歎,“我說完了老天爺拿走的了,那你現在倒是說一說,他給我什麼了?”他繼續不肯放鬆地挑釁著問道。
“他給你很多。我先舉幾個例子,比如,他給了你一個不受約束的身份--”老人擺了擺手,壓下氣得馬上就要跳起來跟他玩命的江小狼,“你不要急,先聽我說完。你要記住,孩子,事物並不隻有一個方麵,尺有所短,寸有所長。生在大家庭中的孩子每天享受著錦衣玉食,但他們同時也要承擔著大部分同齡人不需要承擔的責任。這就是這世間最殘酷的公平。得到地位,放棄自由。你的處境則正好是反過來的,你現在是個私生子,而且是個不受重視的私生子,基本被父係和母係的家族所放棄,但是同樣的,與這個家族中的大部分同齡的孩子相比,你擁有了他們所沒有的自由。在某種程度上,你可以決定你自己的人生,隻要不妨礙到他們,你就擁有相對的自由。”
江小雲毫不掩飾地翻了個大大的白眼,這算是他、媽、的什麼自由,說得真好聽,你怎麼不說他就算是死在外麵也沒有人管他呢?
“你不要覺得很不以為然。”老人居然因江小雲小混球的暴躁而微笑起來,沉入了自己的回憶之中,“記得我當年像你這麼大的時候,一直可以希望想去哪兒就去哪兒,想做什麼就做什麼。而不是在別的孩子玩耍的時間去學習那些看起來毫無用處的功課。”
“比如?”江小雲像個大人般痞痞地挑起自己的半邊眉毛,看起來倒有些怪模怪樣的可愛。
老人失笑,忍不住抬手摸了摸他的小腦袋瓜兒,“比如,學習那些複雜無用的餐桌禮儀。作為一個有自理能力的人,還需要別人教著怎麼去吃飯,偏偏按照他們教的那種方式,我總是吃不飽。”
雖然病得脫了相,但老人的氣質依舊儒雅溫文,看不出來,他的抱怨居然會如此的行雲流水,甚至帶了幾絲粗魯,隻怕這輩子這些話確實是沒少在心裏麵琢磨。
他的吐糟讓野孩子江小雲一下子就笑了出來,也迅速的拉近了祖孫兩人的距離,起碼,某個不馴的小屁孩兒終於有點耐心聽這老頭子繼續嘮叨了。
“除了自由呢?”江小雲的笑容還是譏諷的。
“還有錢,對吧?”老人一直慈愛的笑容淡了下來,帶著掩藏不住的反感和厭惡,“雖然兩家對你的處置具體的細節我並不清楚,你媽媽也不想讓我知道。可我猜,錢是其中一個最主要的環節,這是他們最常用的解決問題的手段。”
江小雲點頭同意,“你們家這邊,答應付錢到十八歲。十八歲以後怎麼樣,他們沒說。他們那邊每月付錢,對將來的安排也沒說。但錢付得不少。”
老人深思著點點頭,半晌,他又接著說,“除了這兩樣之外,我想你爸爸那邊應該還給你提供了一些便利條件,可以給你開一些方便之門,讓你在一定程度上借用他們的背景辦事,對吧?”
江小雲認真的想了想,然後聳聳肩,“我現在還小,不好說。不過,每次我給他們找了大麻煩,他們還是會出頭處理的。”
“差不多就是這樣了。”老人對江小雲的答複表示滿意,“孩子,你知道這三樣加起來意味著什麼嗎?”老人輕聲道,與江小雲平靜的對視著。
江小雲年紀不大,但直覺很準,他覺得老人剛才說的話似乎很重要,他不由得也收起了之前的輕慢態度,靜下心來,沉肅地思索起來,“自由,錢,適當的背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