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端一片沉默,隻有呼吸聲在電路裏一下一下,從略顯急促到平緩綿長,這其中的不同如果不是全神貫注的凝神細聽,是很難會發現其中的變化的。
“好吧,安小然,借你的吉言,我試著努力努力哈。”好一會兒,江傑雲的聲音又重新響起,依舊是之前的油滑無賴腔調。
而電話這端的缺心眼同學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之前的那番話“狠”讓某人感動了一下,反而傻乎乎的問,“你剛才幹嘛呢,怎麼半天都沒吱聲兒?是不是又吃東西了?可我怎麼沒聽著聲兒呢?”
“……”
於是江傑雲再次默了。
不過,此次不同於剛才的感動,他這回明顯是讓某個傻丫頭的問話給噎著了,一口氣死死地卡在嗓子眼兒裏,上下通不得,卡得他直眨巴眼兒。
他真是奇了怪了,這世上怎麼會有安然這種混球物種的存在?
心細的勁兒上來,邊邊角角的都能細致入微的想個周全。想要關心一個人,那真是三百六十度,全方麵,無死角的關照著,從頭到腳,從毛細孔到頭發絲,從肉體到心靈,心心念念,無一處不掛記著你,態度認真誠摯,近乎兢兢業業,讓你裏裏外外的都能感受到她的那份深情厚意和體貼包容,就像泡在溫泉水裏似的,既舒坦感動又放鬆自在。
可她那滿腦子的神經要是粗起來,是真的可以粗到跑跑火車,開開飛機,再運行個航母神馬的,妥妥的暢通無阻,來往寬敞,讓想對她表達點什麼想法的人往往覺得無語凝噎到熱淚滿麵,成吉思汗。
所以,他有時想,安然這個傻丫頭和吳澤榮那個傻小子能成為至交好友,肯定不僅僅是誌趣契合那麼簡單,這倆個家夥從先天條件上就具有一定臭味相投的共同特點。
比如,書蟲子同學那平時不靈,突然就十分靈光的敏銳直覺和犀利話語。
比如,安小然那平時細膩,刹那間便粗放有如水泥管道的神經係統。
讓人實在懷疑這兩人上輩子是不是一奶同胞的兄妹或是姐弟,這輩子由於計劃生育這項基本國策,老天爺才不得不把這二位打散了,分別投胎。就這樣,這二位還能後天的湊到一堆,成了朋友,不得不讓人說上一句,緣份啊。
隻是苦了他們這幫朋友,這二位抽起來的時候,真是讓人對他們恨不得,愛不得,哭不得,笑不得。
可這還不是最讓人感到糾結的,最讓人深感無奈的是,你永遠不知道這兩塊料他們什麼時候抽,什麼時候不抽。抽風抽得毫無規律可循,人家二位就跟美特斯邦威一樣,壓根就不走尋常路,抽得那叫一個出奇製勝,神鬼莫測。你不想他們抽的時候,他們抽了。等你等著盼著求著他們抽的時候,他們偏又正常了。
活活死氣你!
就像現在,江傑雲實在是不知道拿電話另一端那個缺心眼的傻丫頭怎麼辦,如果近在咫尺,他還能想想轍,動動手腳,撒撒氣,偏偏這會兒身隔千裏,想揉搓揉搓某個呆瓜,也被距離所限,一團小火苗憋在胸口裏,蹦蹦噠噠的活潑跳躍,你就是愣拿它沒招兒。
以前他還對這丫頭的抽風不覺著什麼,有時還覺得挺好玩的,看她偶爾把好友們氣得個個仰倒,自己站在一旁不厚道的哈哈樂著撿笑,也是件挺哈皮的快事。
可是可是,皇天在上,厚土在下,人在做,天在看,為人做事,還是要心存厚道為好,因為……出來混早晚都要還的,笑人的人早晚都要被人所笑。
江傑雲就覺著自己近來沒少在安小然同學的這個臭毛病上栽跟頭,越來越覺得她的抽風病讓他感到氣悶鬱悶加胸悶。
於是,江傑雲隻得自個兒對自個兒的磨了半天牙齒,最後沒好氣的罵了一句,“安小然,你個小傻冒兒!”
偏安小然這會兒反應又快捷上了,也忘了裝什麼深沉了,頓時抱著電話跳腳炸毛,“你才傻冒呢,大傻冒!”
就這樣,剛剛還溫情脈脈的通話瞬間就變成了幼稚無比的鬥嘴。
結束通話,兩人一齊對著剛剛放下的話筒搖頭納悶,其實我是多麼成熟理智的人啊!為什麼每次跟這家夥(這丫頭)一鬥嘴,就活活倒退了十好幾歲,跟五六歲的小屁孩兒似的?要多低齡就有多低齡,要多冒傻氣就有多冒傻氣,過後想想都自覺沒臉見人,掉價兒又跌份兒,可當時偏偏抬杠抬得特別亢奮,特別昂揚,別提多帶勁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