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提議說實在的,很有些出乎安然的意料,她知道老街區的居民鄰裏之間關係很緊密,但她打從記事時起就一直生活在樓房裏,至於記事之前,一家人住在平房裏的事情,她沒有半點印象,隻能父母說什麼,她就聽什麼。
再加上,上一世的記憶中,人們的鄰裏關係更加的陌生,而陌生人之間的戒心更是無比的強烈。
至於幾前年與吳澤榮製作錦嶺城老建築地圖時,雖然也受一些老人之邀去他們的家裏歇腳,但也是在他們去過多次,彼此之間熟悉起來之後--可不熟悉嗎?那些老人家就差把他們倆的祖宗八代給查了個幹淨。
更何況,他們如今和這老太太才不過說了幾句話,更別提什麼街坊鄰裏的關係,緊密也緊密不到他們這種地道的陌生人的身上,她就不怕他們是一群騙子?
突如其來的熱情反倒讓安然這個有著前世記憶的人不由得生出一種隱隱的疑慮來。她轉頭去看父母和江傑雲他們三個奸商,征求他們的意見。
安國慶和李彩鳳顯然也沒想到老太太會這麼熱情到把陌生人往家裏讓,一時間有點遲疑的推辭客氣著。
江傑雲那三個家夥倒是不客氣,裝模作樣的同時暗暗朝安然點了點頭。
安然這個沒出息的頓時小鬆了一口氣,在麵對人心險惡方麵,對於忠厚善良的老爹老媽她都是不太能信得著的,倒是江傑雲他們三個奸商,都是人精子,俗話說得好,粘上毛就是猴,真要有什麼不對勁的,也有他們呢。
老太太似乎也看出他們的顧慮,笑道,“唉呀,我一個孤老太太,家裏什麼都沒有,還怕你們偷東西啊?”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再不進去坐一坐,反倒有點不好意思了。
小院子不大,但收拾得十分整齊,一角種了一株上了年頭的老樹,冬天裏葉子都落盡了,以安然那淺薄的植物知識,看不出是什麼品種,樹的周圍種了兩株低矮的灌木,一條紅磚小道通向屋前,與大樹相對的另一角蓋了一間倉房樣的小棚子,剩下的地方也就沒有多少了。
屋子陳舊,但窗子擦得亮亮堂堂,還貼著紅紙剪成的窗花,其內容和風格看著都不像是市麵上賣的,安然懷疑這也是純手工產品。
屋房上掛著厚厚的棉門簾,老太太年紀雖然不小,動作卻很利落,走在前麵掀起門簾走了進去,安然他們老老實實的跟在後麵。
老式平房,采光不足,尤其是冬日,更是以保暖為主,從明亮的室外,乍一走進室內,眼睛有一瞬間的不適應,這讓安然對進門的房間的功能幾乎沒有看清,匆匆一眼,覺得似乎是廚房和餐廳的綜合體,來不及多看,便跟在老太太的身後走進了左側的房間,光線一下子就亮了起來。
窗前是傳統的火炕,炕的兩端貼牆擺放著老式的炕櫃。炕的正中擺著黑漆的木製小炕桌,炕桌上還擺著幾盤花生毛嗑和糖果,以及茶盤。窗前上養著許多盆花草,看得出養得很精心,兩大紅色的天竺葵開得正旺。一隻養得稱得上肥碩的虎皮大貓伏在炕角睡得正香。
老太太請他們去炕上坐,又忙忙叨叨的從炕櫃上翻出茶葉罐來往茶壺裏抓茶葉,提了旁邊的暖壺泡茶。
安家一家三口對老太太的熱情幾乎都有點反應不能了,束手束腳的依言脫了鞋上炕,倒是江傑雲那三個家夥臉皮厚,半點不見拘束,讓脫鞋就脫鞋,讓上炕就上炕,讓吃花生就吃花生,倒是一點不見外。
有一個放鬆的,就容易帶動其他人,再說,他們這還不是一個,而是三個,而安家一家三口畢竟都是成熟的成年人,安然好歹還是個披著嫩皮的重生人士。
暖壺的水大概是新燒的,沒一會兒茶就泡好了,倒上茶,喝上水,再吃點東西,這話匣子也就打開了。
安然慢慢的也覺得找到了這位老人這麼熱情的原因--這是一位孤寡老人。
老太太很愛說話,沒等安然他們怎麼搭話,就把自己的情況講了個幹淨。
據老人說,她原本是有兒有女的,隻是一場車禍,兩個剛剛成年的孩子都死了,留下她和老伴兩個,幾年前,老伴也因病去世了,一個家裏就隻剩下了她一個人,孤零零的與老貓為伴。
安然一家人聽得有點心下惻然,但又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而且,看著老太太說這番話的時候,臉上的表情也很平靜,沒見半點戚容,大概對那些生離死別也已經深刻的傷過,痛過,到了現在隻是對命運安排的淡然接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