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在小芳身後露出大半個腦袋偷看的小男孩似乎有些心動和好奇,不再哭了,慢慢從身後挪動步子將全身露了出來,想要看個究竟。嬰兒發覺哥哥那邊沒了聲響,感覺好奇和意外似的,也瞪圓小眼睛盯著司機手中的東西看。這時候,司機趁勢給他們一人一樣工藝品,還笑著誇他們乖巧懂事。小芳也附和著哄勸了好一陣,才有精力看我們,盯著我看了好一陣,才露出了兩排潔白光澤的牙齒。
這司機名叫鍾如剛,年紀才十九歲,之前做過兩年的幼師工作,所以才有這樣豐富的育兒經驗。
小芳放心把兩個孩子交給鍾如剛,和我走到一邊站在車旁打開了話匣。
從她口中得知,我離開王家灣之後沒多久,母親又跟繼父重新走在一起,回到他們之前那個家,不知什麼時候領養了一個女嬰,估計也快到五歲了。還聽說他們過得很好,平時繼父大都在工地現場,母親和養女還有保姆在市區新家生活,隻在春節期間回山村老家住上一段時間,隨後又返回城裏。我的兩個姐姐還是原樣,沒多少改變,已經好久沒來村裏了,聽說二姐夫做了老板掙下大錢,但一對兒女徹底傷透了他們的心,女兒跟人跑了,兒子跟人打群架坐了兩年的牢房。大姐夫還在單位做門衛,兒子考上重點高中,大姐又有了身孕,查出來是女孩,一家人和和氣氣,倒也圓滿幸福。
我是多餘的,從一開始就知道,現在更加明顯了。
母親有了自己的依靠,八年來根本沒管過我的死活,沒有電話,沒有信件,什麼都沒有,好像沒生過我一樣。
兩個姐姐小時候最疼我,每當父親出手抽打母親的時候,我們姐妹三個都會抱在一起互相安慰勸解,好像是連體姐妹,但自從我出了事,她們沒一個肯為我勸勸母親和舅舅,反而躲在家裏不聞不問,好像我壓根就是外人賤人一樣,沒說過一句安慰勸慰我的話,哪怕打我罵我都能忍受,但她們兩個卻沒有。
八年來,我打過她們無數次電話,投過無數次信件,但都杳無音信,好像我怎麼努力都是徒勞無功白費力氣的,離開家沒過半個月,兩個姐姐的電話接連成了空號,而兩個姐夫的電話卻成了別人的號碼,我根本聯係不到任何一個親人了。我也打過舅舅的電話,但每次聽到電話那頭都是舅母聲嘶力竭的聲音,我怕了,也煩了,所以從那時起我再沒有給他們任何一個打過一次電話投過一封信件。現在才知道,原來他們早已忘卻還有我存在,早已不再把我當親人活人看待,早已沒有了那份沉甸甸溫暖的親情。我想多了,有些一廂情願的幼稚。
我是多餘的,而他們才是一家人。
我是多餘的,而他們才是親人。
我是多餘的,從始至終都是外人賤人,不如家養的小貓小狗,不會有人同情憐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