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管事肅身而立,待胖乎乎的二少爺行至跟前,這才恭恭敬敬地行禮。
“二少爺。”
“你……你說!那幾個男孩,是不是姨娘和大哥叫你賣了!”二少爺氣喘籲籲地瞪著他,那胖短的手指幾乎要戳到他鼻梁上了。
廖管事微微皺眉,避開對方的手指,又斂身行了一禮,沉聲道:“廖某實不知二少爺說的是什麼。若是少爺無其他要事,且容廖某先行告退,賬房還有許多事務要打理。”
看他要走,二少爺急了,伸手一把扯住他的袖子,喘著氣道:“你,你別走!你隻需告訴本少爺,你們,將、將紅雲賣到何處去了即可!本、本少爺自會去贖他回來!”
廖管事暗驚,與一清道長麵麵相覷,趕緊追問:“誰?你說誰賣了誰?”
二少爺麵色潮紅地瞪著他,又奇怪地瞥了那麵生的老道士一眼,不滿地嘟囔道:
“不是你們賣了紅雲好換錢麼!這事必定是要在賬房過賬的!看你如何狡賴!”
“此事,廖某實是不知!二少爺是不是弄錯了?因著張大管事下了嚴令禁令,這兩日並無人從府中運出任何物事!”廖管事垂手肅立在一旁,一臉坦然。
在他們看來,那些孌童也不過是通買賣的物品,隻是價格有貴賤之分而已。像紅雲這樣的姿色,少說也值個三五百兩銀子,若真有人起了歹意,趁著府中混亂顧不上後院的瑣事,從而脅迫一兩個漂亮的孩子綁了出去賣掉換錢,也不是不可能的事。畢竟,帶人出去可比帶著財物出府要容易多了,隻需將那些孩子偽裝成做粗使的小廝,又許給他們好處,讓他們心甘情願地跟著走即可。
若真有一兩個在這個時候走脫,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誰知,二少爺下一句話更是將他嚇得不輕。
“不止是紅雲,就連棋哥兒銳哥兒,還有其他人,都走得一個不剩了!他們若不是被賣了,怎麼可能消失得如此幹淨?就連房間裏的衣物都沒有帶走!”胖子少爺緩過氣來,說話聲音更是響亮,頗有些理直氣壯、前來興師問罪的意味。
廖管事眉頭微擰,看向茂疊和其他仆從。
大家一致點頭,證明二少爺的話確是真的。
廖管事神色一凜,指了其中一個仆役去尋張大管事,便又轉身對一清道長拱拱手,頗為客氣地說:“府上尚有事情要處置,若有招待不周之處,還望道長——”
一清道長截斷對方的話,擺擺手,直說“無礙”,卻毫不客氣地提出欲往幽禁那些孌童的小偏院探個究竟。
廖管事一臉為難。
即便小偏院關的是男孩子,可那也是後院的一部分,怎可貿然讓外人貿然進入。
正待拒絕,張大管事到了。
張大管事是認識一清道長的,知道這是位得道高人。聽了事情經過,他二話不說,客客氣氣地將一清道長師徒給請到了後院,往小偏院走去。一路上,事先得了吩咐的家仆已是將各個院落間的通道都守住了,以防被不知情的丫鬟和女眷們貿然走動間撞上。
到了偏院,果然如二少爺說的那樣,靜悄悄的一片,早已是人去屋空。
張大管事臉色鐵青地喚來了這兩日值守的護院和巡更,嚴厲地訓斥了一番,眾人都推說不知情。
一清道長不願插手他們的內務,徑直往屋內走去。他最先進入的,便是一個散發著濃鬱血腥味的房間。
看著床褥上已經幹涸的暗紅色汙漬,他微微皺眉,鼻翼動了動,沒說什麼,一甩拂塵,轉身出了門,逐一檢查其他房間。
待到一間外麵看著相同,內裏卻是裝飾得極其華麗的房間,他停下腳步,認真仔細地搜尋起來。
屋子裏的貴重擺設仍在,床褥微亂,床前矮幾上還擱著一杯喝了一半的清茶,早已冷卻。看得出來,在房間的主人消失前,他是躺在床上的。這個與其他房間的情況基本相同。
也就是說,在這一群孩子消失前,大家都在睡覺。
由此可以斷定,他們是在夜間消失的。
隻是——
紅雲早已被他廢了一身妖力,又消除了記憶,且這房間四周布著凡人肉眼不易察覺的陣法,日夜壓製著他的靈氣和戾氣,從那杯清茶殘餘的味道中也可以辨出,就連他的日常飲食,也是遵照他的吩咐,加足了料的。那孩子根本不可能突然恢複妖力做下這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