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洛陽。
淩府主宅,輕紅閣。
少年公子盯著眼前紅豔豔的花海,心情焦慮而煩躁。
“拔掉!統統拔掉!給爺換上牡丹和木芙蓉!”他衝著伺立在門口的小廝吼道,“種那麼多帶刺的花,跟吸了血一樣!看著就磣人!”
小廝開陽低頭應了一聲“是”,躬身退出。不想才退至廊外,就看到一抹淺藍色的身影嫋嫋娉娉地由院門處緩步行來,身後還跟著兩名梳著雙丫髻的綠裳丫鬟,一人亦步亦趨地跟著前方那名藍衣少女,替她打遮陽傘;另一人則是端著一個紅漆托盤,上方擱了一個青花小碗,蓋著碗蓋。想來是給公子送消暑湯品的。
開陽攏著手,微微俯身行禮。“見過二小姐。”
少女擺擺手,斜睨他一眼,巧笑倩兮地進了書房,留下一陣香風。開陽微微皺眉,眼神與朱槿木槿稍一接觸即刻避開,轉身退了下去。
兩個丫鬟麵色一整,跟著進了門。
“喲,誰惹大哥生氣了?真是該打!”趙宜蘭——現在應該稱之為淩香蘭(因其原名與淩伊蘭讀音相似,不得不在長老的主持下更換了名字,寫到了族譜上)——從丫鬟朱槿手中接過托盤,端到桌案上放好,將一碗味道清甜糯香的銀耳冰糖燕窩遞到了少年麵前。
“嚐嚐,這是小妹我親自下廚為哥哥熬的,最是清火解暑了!”少女討好地衝著那張與自己有七八分相似的麵容眨眨眼,一雙靈動的大眼睛忽閃忽閃的,俏皮十分,更襯得一張被暑氣熏得微紅的小臉憑添幾許靚麗。
淩伊蘭舒了一口氣,剛才莫名升起的煩躁鬱悶暫時消散,道了聲“小妹有心了”,便坐下享用起夏末難得的清閑。
淩香蘭看著失散了十多年失而複得的哥哥,心中感慨。
——沒想到,他們居然是那樣的身份……
隻是,養母的恩情也不能不報,畢竟,她在趙府生活的十二年,可是一點委屈也不曾受過,倒是這個哥哥在初次見麵的時候給自己落了好大一個沒臉。
每每想起此事,她心裏就老大的不舒服。
“不知哥哥剛才為何發火?可是那小廝做錯了什麼?”淩香蘭試探著詢問。
“嗯?”淩伊蘭抬眸瞥了她一眼,目光深沉晦澀,嚇得淩香蘭趕緊把剩下的話吞了回去。
哥哥不喜歡旁人管他的事,即便是幾大族老很多時候也拗不過他,探不出他的真正用心。他們隱隱猜到哥哥在外頭有些產業上不了台麵,收益也不交給公中,族老們對此相當不滿,幾番試探下來,隻會令哥哥更加厭煩,對他們的指手劃腳更是不假辭色,往往見麵了說不到十句話就會拂袖離去,弄得大家不歡而散。
這是淩香蘭不願看到的。畢竟,淩家是京城的大戶,淩氏一族更是延綿了百多年的望族,族裏很多事情還是由族老們共同協商才做出決定的。若不是礙於哥哥的身份,恐怕幾個太爺爺早就將他逐出宗族了。隻是現在,也正因為這個不可告人的身份,讓哥哥在族中站穩了腳跟,也讓自己有幸成為淩氏的一員。即便哥哥手下有些私產又怎麼了!大家族裏哪個有能力的主子不私藏了三兩個產業的!就連在趙家的時候,三個哥哥有時候也會動用私房給自己買些精貴物品呢!
雖說這些物品現在看來也不怎麼精貴了,都讓她打賞給手下幾個丫鬟和嬤嬤,用以收買人心。可是,曾經,那也是自己喜愛和把玩的物件,在之前十多年的生活中也是難得一見的好東西,多少有些感情。隻是這府裏的丫鬟嬤嬤們,眼高手低的,不能不給幾分薄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