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雲額頭鋪著一團濕毛巾,臉色青灰地躺在床|上,雙目無神地看著帳頂。
活了這麼些年,還是第一次被蛇咬……
而且,還是毒蛇!!!
一想到死狐狸那欠扁的笑臉和其他妖精似笑非笑的揶揄眼光,他就想找個地洞鑽了,再也不要出現在他們麵前!
更可惡的是,死狐狸居然找了一個蒙古大夫來給自己看病,神神叨叨地說了一堆廢話,開了可以堆滿一張八仙桌足夠吃死人的藥草,煲了一大缸湯湯水水,又弄了一層厚厚的藥渣子敷在傷口上,綠油油的,黏糊糊的,聞上去有一股食物發酸發臭的餿味,別提有多惡心了!害得自己差點連那解毒的湯藥都吞不下去!真是……
要命啊……
眼珠子緩緩轉動著,紅雲的視線再次落在右手手臂上,那裏綠窪窪的,還帶著很像便便的黃褐色,胃裏頓時一陣翻騰,他趕緊爬坐起來,用完好的左手捂住嘴巴,強行將嘔吐的欲|望給壓了下去。
“怎麼,又反胃了?”
大鯢抱著裝藥的小瓦罐走進來,看到他這樣,隨手將罐子擱在桌麵上,趕緊上前幾步,替他搓揉胸口和後背。見他臉色好了些,又調整了枕頭,加了一張折疊好的薄被墊在下麵,讓他斜斜地挨靠著坐在床頭,方便自己喂藥。
紅雲視線一瞥,大鯢臉上依舊是笑眯眯的,一雙不大的圓圓眼一閃一閃的,炯炯有神,便覺得對方是在嘲笑自己,心裏就又有些不舒服,別過臉去,別扭地說道:“不要你管!反正,我就是不吃藥!”
“不吃藥怎麼解毒消毒?我的小祖宗,你就行行好,別折騰自個了!”大鯢對他的憋屈和鬱悶不以為意,很是理解地又給他身上蓋了一層被子——據說中毒生病的人(妖?)身子虛,怕冷——之後才轉身來到桌前,小心翼翼地倒了一碗藥湯出來,還冒著騰騰熱氣。
屋子裏立即充盈著中草藥的甜腥味。
“不吃不吃我不吃!那個蒙古大夫是騙人的!你們就沒盼望著我好!”紅雲像個孩子一樣發起脾氣來,將腦袋往被子裏一埋,身子一縮,幹脆滾到了被子裏,拒絕喝藥。
大鯢扁扁嘴,略有些不滿地將湯碗放下,上前去扯被子。
“喂,你都年紀老大了,比姐姐我活得還要久,怎麼性子就這麼倔呢?不吃藥你能好得了?要是你真有這個本事,現在就不會躺在這裏了!”
“是!我就是沒本事,才會被你們欺負!你們一個兩個都不是好人!”被子裏傳來悶悶的聲音。
“我本來就不是人嘛!好人壞人都與我不相幹!”大鯢有些生氣,幹脆從被子另一頭下手,掀開被子一把捉住一隻白生生肉呼呼的腳丫子,將這隻別扭的小狐狸給拖了出來。
探頭一看——
謔,不得了!居然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抽抽噎噎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樣,一副慘兮兮被淩虐了的樣子!頓時覺得又好氣又好笑,大嘴巴一張,毫不客氣地數落起來。
“我說,你都一兩千歲的狐妖了,怎麼跟個長不大的黃毛小子似的?這點程度的傷痛算什麼?你還沒見識過真正的殘酷——”話至此戛然而止,大鯢頓了頓,覺得還是不要再說那些傷妖的話來刺激他了,便又抱著這娃的肩膀將他托起來,把他往靠枕上一推,伸手就戳他的額頭。
“省一省眼淚吧!那些水也是珍貴的!我活這麼久,還是第一次看到妖精哭哭啼啼的!而且,還是個男妖!你算是讓我長見識了!”說著,繼續端起藥碗,湊到他麵前,眼睛一瞪,橫道,“趕緊給我喝了!”
紅雲揉了揉眼睛,可憐兮兮地看著大鯢,吸吸鼻子,說道:“我生來就比別的狐狸笨,妖化的時間也比別的妖狐長,族裏麵的兄弟姐妹一年可以修煉完成的進度,我得花上十年,甚至更久……”他不好意思說出口,變身的修行花了他一百年的時間,而且,還是隻能變成固定一個外貌的那種……所以,在很長一段時間內,紅雲都是以半狐半人的形態出現,很是被妖狐族的孩子們笑話。有的狐妖教導自家子弟的時候甚至以他做為反麵教材,告誡大家不要跟他一樣不思進取,永遠都隻是一隻小小的妖狐,經常惹得大家在背後指著他笑!
要知道,狐妖跟妖狐之間的區別,可是一個質的飛躍!
前者是趨近於神魔的大妖精,眾妖談及色變,無不頂禮膜拜。至於後者,隻是沾著妖氣的狐狸精!算是妖族中比較低級的類別,就像妖貓妖魚一樣,不過是剛剛達到妖化標準的精怪,隻是比畜生高了一個層次而已。
有了比較,紅雲更是不敢與族裏麵的同齡孩子玩耍,久而久之,他就脫離了族群自個琢磨自個修行去了,那時候莉莉絲還在一旁給他鼓勁、加油,後來,不知怎的,莉莉絲有事暫時離開,他就更不願呆在狐族裏,就這麼跑出來了……
離開的時候族長還是自己的老師,現在不知怎麼就變成自家老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