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瑪!死狐狸!你給我記著——”
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爬出冰窟窿的七仙女抖索著身子縮在岸邊,朝天空憤怒地揮了揮拳頭。
一旁不遠的冰麵上,倒著一隻奇怪的生物,形體雖是人,全身卻滑膩膩黑幽幽的像魚,十指張開成蹼,兩腳又像是蛙類,正趴在冰上呈個“大”字,四肢的皮膚表麵還覆蓋著一層淺藍色的鱗片,看上去有些滲人。
那怪物被打得滿頭包,此刻正咧著寬扁的嘴巴,默默地流著寬麵條淚。
——尼瑪!死狐狸,居然敢暗算老子!
月牙湖湖神幽怨地低聲咒罵著,心中頗有些忿忿不平。
他隻不過是拜托死狐狸給他弄個漂亮妞來,不拘妖精和人類,這會妞是弄來了,也不能說不漂亮,可是,他不要仙女啊啊啊——誰不知道沾染上仙女這種毒物,那是一輩子甩也甩不掉的危害?!
經過被仙女這一抱,差點沒弄斷自己的老腰,湖神更是明白一個道理:
珍愛生命,遠離仙女!
湖神抹掉眼淚,吧嗒吧嗒地晃動著肥短的四肢,在冰麵上滑行著朝冰窟窿溜去。
“站住!”看到死怪物打算開溜,緩過氣來的七仙女猛地竄起來,飛到冰麵上一腳踏在他麵前,攔住了他的去路。
“湖怪!那隻狐狸到底給你許下什麼好處,居然敢暗算起姑奶奶來?”
湖神抬眸一瞥——恩,仙女姐姐長得還是很漂亮的,特別是那柳眉倒豎撅著小嘴生氣的小模樣兒,別有一番味道,比他見過的妖精和凡人都要漂亮!
隻可惜那脾氣……
哎——
“我是湖神!不是湖怪!”湖神氣哼哼地糾正完仙女的錯誤,趁著對方發火前趕緊伸手朝西北方向山丘一指,道:“那個壞家夥往那邊去了!”此時將這禍水東引才是正經!免得自己的小家遭殃,日後又得被山神那老東西笑話了!
七仙女朝山那頭一瞥,哪裏還有狐狸的影子,隻氣得七竅生煙,恨恨地一跺腳,丟下一句“你給我等著!年終大會我讓娘娘給你記個差行!讓你一輩子也挪不了地方!”,縱身一躍,騰飛到半空中,開足馬力朝西北方向竄去!
待看不到那抹俊俏飄逸的身影了,湖神扁扁嘴,吧嗒吧嗒繼續朝冰窟窿滑去。
“喂,我說,你這麼騙她,不怕她事後回來找你算賬麼?”
山神站在湖邊,幸災樂禍地看著他。
湖神斜睨他一眼,道:“那妞是下凡渡情劫來的吧?渡劫期間說的任何話語,天界不予采納,怕她作甚!再說了,剛才我說的也是實話。”至於那死狐狸翻過山頭以後往哪邊走,可不關他的事!說完,扭動著肥胖的身子繼續往前滑行。
“為何幫他?”在他趴在冰窟窿前即將下水的時候,山神突然問了一句。
湖神一怔,盯著水中倒影,看著自己光溜溜的腦袋,眼前突然浮現那一抹純潔的白,觸動了心底最深處的柔軟,臉上冷冰冰的神色不由柔和起來,低聲說了一句:“我欠她的。”語畢,撲通一聲,潛入水中。
不一會,滿湖寒冰消融,又恢複成藍色的水體,微微蕩漾著層層波瀾,在陽光照耀下泛起粼粼水光。
雖說現在已是夏末,隻是湖神這樣的做派,讓山神很是為他心酸了一把。
獨自一個小神守護這月牙湖數千年不曾升遷挪窩,為的是什麼,隻有他自己知道了。山神隱約猜到,湖底應該埋葬著他最重要的東西。
湖神慢慢潛入水底,在水草纏繞的一個大貝殼前停下,靜靜地凝視了很久。
——那裏麵,是比千年珍珠更珍貴的寶貝。
那是一隻通體雪白的狐狸。
雖說身體已經冰冷,生命已經消逝,隻是在湖神的記憶中,她永遠是那個活潑可愛的精靈。
猶記得,那一年,她帶著一群六七隻小狐狸來到湖邊戲耍的情景。那些小狐狸全身火紅,在草地上翻滾撲咬著嬉鬧,隻有一隻額頭上長著一小簇白毛的小狐狸,懶洋洋地翻著個肚皮在草地上曬太陽。小狐狸大概都是她的孩子,由毛色上看得出來,狐狸老爹是火狐族的勇士,小家夥們個個彪悍,勇敢好鬥,特別愛欺負那隻毛色不夠純的,將它一身光亮的皮毛抓咬得髒兮兮的,滿身泥土。
被欺負的小狐狸也不告狀,等兄弟姐妹們欺負夠了,不再關注,它就獨自跑到水邊,又沾水又舔爪子的梳理皮毛,將自己打扮得光鮮靚麗的,還搖晃著毛茸茸的胖尾巴,對著水麵照來照去的,騷包得很。
看得出來,這廝小小年紀就有吸引異性的本錢。而它,也確實是白狐最痛愛的孩子。
要不,最後修妖又成仙的,為什麼就隻有它?
湖神收回思緒,伸出蹼爪在蚌殼上又劃了細細的一道爪痕。
也不知這是第幾千幾百幾十幾道劃痕了。
他幽幽歎了一口氣。
狐仙大人大概不會想到,他的生身之母,永遠沉睡在了湖底的一個蚌殼中,被一個微不足道的小神小心翼翼地守護了幾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