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平王,抬回去吧……”
楊芊蓉坐在一旁,看著躺在床上雙目失明的陳台國,本就日漸衰老的臉龐上,變得更加憔悴了,她無奈的搖了搖頭,既然沒得治,就先回去吧。
一路上誰都沒有說話,侍衛們擋在擔架周圍,讓路人們瞧不見到底是誰受傷了,接著謹慎的將平王抬回了府中,一時間整個平王府都忙碌了起來,楊芊蓉叫老管家去吧陳豐找回來,再叫人趕緊去聯係認得的名醫,拜托他們即刻趕來。
“夫人,二太太詢問平王是否出事了。”
房間裏,楊芊蓉正給陳台國擦臉,一個丫頭走了進來。白氏見府裏到處是侍衛,尤其是陳台國的房間前邊更是戒備森嚴,又瞧不見玉郎那個小子,她不好意思親自進來看看,所以叫這丫頭進來詢問楊芊蓉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隻說平王受傷了,叫她好生在家裏待著,外頭現在亂得很,叫她不要到處亂說。”
楊芊蓉用剪刀剪開了平王眼睛上到繃帶,露出了腫大的雙眼,用手中的毛巾擦拭掉雙眼周圍流出來的血和膿液。
“是夫人。”
丫頭低垂著腦袋退出了房間,將楊芊蓉的話告訴了屋外的白氏,白氏微微點頭,接著轉身準備離開,卻沒想到玉郎從外頭回來了。
“平王他到底怎麼了?”
白氏焦急的迎了上去,此時玉郎手中握著一些銀針和一把小刀。
“瞎了,可別到處亂說。”
“瞎了!”
玉郎小聲的在她耳邊說到,一說完,白氏立馬就愣住了。
“你害的?”白氏抬起頭,驚訝的看著玉郎。
“不是我,不過他這一瞎就什麼事情都做不了了,若這事情傳回了長安,那他這太原防線總督的位置,怕是不保了,關禦瓊總不能讓個瞎子來鎮守邊關吧?”
“你想取代他?”
白氏露出陰險的表情,在懷中伸出手指,指著陳台國的房間。
“我可沒興趣取代他的位置……”玉郎掂了掂手中的小工具:“等會我會來找你,你得如實告訴我一些事情,我就告訴你,我要如何利用平王!”說著,便繼續朝著陳台國房間走去。
白氏站在原地,雙手環胸,小嘴輕抿:“你要問我什麼呢?”白氏口中輕念一聲,接著轉身離開了這兒。
玉郎拿著些小工具回到了陳台國的房間裏,待楊芊蓉檢查完這些銀針小刀後,玉郎取來油燈點燃,將這些工具燒熱,再將銀針一根根的平放在一旁的白色布條上,握著小刀割開了陳台國腫起了右眼,被割開的地方瞬間流出了黑色的血液,接著慢慢變成鮮紅色,因為雙眼附近的神經已經被毒液麻痹,所以陳台國並沒有覺得什麼疼痛,倒是這小刀的溫度讓他非常難受。
待血液流淨後,玉郎又割開了一點腫塊,這時陳台國才感到一陣陣疼楚。
“壓著他!”
玉郎一刀下去,陳台國的身子便顫抖了一下,他趕緊叫楊芊蓉壓著陳台國的身子,可楊芊蓉那麼瘦弱如何壓得住陳台國怎麼胖碩的人呢?
“不要緊!你繼續!繼續!”
陳台國自咬著牙關,勉強著身子,他這一激動,又有不少血從腫塊裏流了出來,玉郎不得不暫時放下小刀,替他擦掉了血液,他朝門外叫了一聲,立馬進來了倆個侍衛。
“你倆快來!”
玉郎叫了一聲,兩名侍衛走了進來,楊芊蓉趕緊喊他們過來摁住平王,她從玉郎手中接過毛巾,手忙腳亂的擦掉了陳台國臉上的血,玉郎又重新握起小刀,挑開了陳台國右眼被割開的腫塊皮膚,放下刀後,又拿起兩根早就準備好的銀針,開始將皮膚下已經發紫發黑的雜物剔出來!每一下,都讓陳台國痛不欲生!一旁的楊芊蓉怕平王咬到舌頭,趕緊將毛巾洗幹淨,卷成圓棍狀塞到他的嘴裏。
不知花了多長時間,玉郎緊繃著神經,用小刀和銀針一點點的將陳台國眼皮周圍的死肉和毒渣一點點刮掉,最後再將他右眼周圍的皮重新蓋上,在上頭塗上藥膏,重新綁好繃帶。
“啊……哈啊……”
楊芊蓉將陳台國口中的毛巾取了出來,陳台國立馬開始大口大口的喘氣,剛才的剔毒真是讓他痛不欲生。
“……”
兩名侍衛從陳台國身邊走開,退到了門口,玉郎則滿臉是汗的也後退幾步,坐在凳子上隻是低垂著腦袋,不願說話。
“辛苦你了。”
楊芊蓉替躺在竹床上的陳台國擦了擦臉上的汗水,陳台國抬起了手,一旁的玉郎隻是啊的,回應了他一聲。
“芊蓉啊……明早取一百兩給他……不要誤會了,我不是要打發你走,或是怎樣,我說過了……在我這兒,有功必賞。“陳台國抬著手臂,他雖看不見玉郎在哪兒,不過玉郎和楊芊蓉都聽得懂他的意思。
玉郎坐在凳子上咽了咽口水,他不是聽見一百兩這個數額而感到驚訝,而是現在他又累又渴,緩了緩呼吸,玉郎站起身來:“待會再處理另一隻眼睛,還請夫人時刻用溫水擦平王的眼睛……”
玉郎說完便離開了房間。
“他累壞了。”等玉郎出去後,楊芊蓉拿著毛巾在水盆裏清洗。
“我曉得……豐兒回來了嗎?”
“回來了吧,應該被攔在了外頭。”楊芊蓉攙扶起平王,幫他脫掉了上衣。
“莫叫他知道我眼睛的事,榆林現在還亂著,得叫他安心治理。”
“誒。”
楊芊蓉點點頭,讓平王繼續躺在這兒休息,她端著水盆也離開了這兒,待會還要繼續清理另一隻眼睛,她也得休息一會了。
玉郎離開了平王的房間,走在平王府的長廊裏時,看見平王的兒子陳豐正焦急的詢問著老管家,他搖了搖頭,徑直朝著白氏房間的方向走了過去。
“你這是怎麼了?”
玉郎一進到白氏房裏,就躺在了地上,擺出了大字。
“累了,歇會。”玉郎此時說話都是一段一段的,一旁的玉兒趕緊端來一杯茶蹲下身子,可玉郎並沒有起身的打算。
“他的眼睛怎麼樣了?”
白氏看著玉郎拿著銀針進的陳台國的房間,此時又累成這副模樣,想必是試著治了治陳台國的眼睛。
“瞎了,治不好的。”
玉郎躺在地上閉著雙眼,又緊了緊眼皮,隨後叫玉兒扶著自己起來,坐在白氏的床上,摘下麵具喝下那杯已經漸涼的茶水。
“對咯,你剛才說要問我事情,你到底想問什麼?”
白氏跪坐在玉郎的身後,伸出自己的一雙芊芊玉手輕放在玉郎的肩頭,捏著他健碩的雙肩和雙臂。
“你……”玉郎擦了擦臉,嘴角那道畫出來的刀痕變得扭扭曲曲的:“到底是為了什麼要殺平王?”
何若熙是為了躲避仇人才帶著侄女來找陳台國尋求庇護,可沒想到陳台國居然是個衣冠禽獸,而且自己與她又情投意合,自己當然要替她殺了陳台國這個背信棄義的賊人。霏雨和明宣是為了替鬼甲子報仇,而且當她倆知道自己就是白玉郎時露出的那股驚訝勁,倒是很讓人好奇。那麼這個女人,白氏……她又是為了什麼要殺陳台國呢?而且表現的還那麼激烈。
白氏的手放在玉郎的肩上,等玉郎的話一說完,她的手也停了下來。
“膩了……”
“膩了……嘛……實話?”
“實話……”
白氏露出俏皮的笑容,身子掛在了玉郎的背上。
等到晌午一過,玉郎從白氏的房間裏出來,又急忙忙地趕回了陳台國身邊,此時楊芊蓉正在這兒等著他,一旁還多了倆個丫鬟和幾個侍衛。
“‘鬼臉’啊,今天真是累壞你了吧?”
陳台國躺在竹床上,抬起了手。
“無礙,隻是在下隻能替您清毒,這眼睛已經傷到了眼珠,怕是神醫在世也難以……”
“誒,不要說這些喪氣話,你就力所能及吧!”
陳台國自個兒伸出手摸到了楊芊蓉手中的毛巾咬在嘴裏,玉郎見他準備好了,就趕緊準備清理他的左眼,這回他跟楊芊蓉調了個邊。
這次並沒有右眼那麼順利,已經過去了兩個多時辰,平王的觸感逐漸恢複,玉郎每剔一下,陳台國就痛的渾身顫抖,好幾次差點掙脫侍衛,從竹床上摔落下去!這會畫的時間比上次更久,玉郎放下手中的銀針,走出去時都已經天黑了。
“平王叫你進去。”
一會後,楊芊蓉端著水盆走了出來,路過‘鬼臉‘身邊時,客客氣氣的朝著他行了個禮以示感謝。
“辛苦夫人了。”
玉郎大舒了一口氣後回到了房間裏,此時倆個丫頭正給平王重新上藥。
“‘鬼臉’啊……那佘乙幾死了?”
“死了,被‘十煞’所殺。”
“他是詹吏派來抓真的‘白玉郎’的,我叫你重新換個名字就是怕惹來不必要的麻煩……此時更加麻煩了啊。”
陳台國揮了揮手,叫這些粗手粗腳的丫頭們趕緊出去。
“我受傷的事情,和白玉郎就在榆林的事情都傳到長安的話……關家定會打壓我啊,到時太原就要落到別人手裏了。”
“平王負責鎮守太原防線數年,豈是什麼關家能左右的?”
“嗬嗬哈哈……你不清楚長安的情況啊,如今這個皇上早已是關家的傀儡,朝中大小事務皆有關家統領,莫不說再派人來頂替我,就是讓皇上讓位,關家都做的出來啊!”
陳台國說著說著便激動了起來,咳嗽了兩聲後:“所以,我得先行動才行,我聽說最近關家的一個小子死了,我得去長安……在關禦瓊派人來榆林頂替我之前,去長安和他交涉!”
“王爺,您現在這樣,去長安,怕是……”玉郎假作關心,其實他等的,就是這一刻,隻要平王帶兵去長安,他就能跟隨在左右回到皇宮救出姑母和白鴿!
“哈哈哈!本王現在隻不過是看不見罷了!可本王手中可還有精兵百萬!隻需帶上數萬人馬去長安,那關禦瓊就不得不妥協!”
陳台國自信滿滿,殊不知,一旁的‘鬼臉’在麵具之下,已經露出了詭異奸詐的笑容!
從郊外回來的薛燕一直守在平王府外等著主子接下來的指示,她在這兒從太陽高掛一直等到西落,再到夜色昏暗才等到玉郎從平王府裏出來。
“辛苦你了,你回去好好休息,明早叫薛盈去那家客棧幫我找倆個姑娘!”
玉郎向她描述了明宣和霏雨的模樣,薛燕點頭,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到了薛盈和齊珞公主身邊。
“沒想到‘鬼武’會在兩個女人手裏,我明白了,明天我就去找她們……”
薛盈給薛燕準備了熱水洗澡,並且還給她揉著肩膀,齊珞聽不懂她們在說些什麼不過還是好奇的坐在一邊。
“那把兵刃真的那般厲害嘛?那麼多人想要得到它?”
齊珞突然怎麼一問,倒是也讓薛燕和薛盈二人也好奇地互相看著對方。
薛燕躺坐在木桶裏,右手的手指低著自己的下巴:“我們都未見過‘鬼武’真正的模樣,隻是聽說鬼甲子使用這兵刃,在亂軍之中猶如無人之境一般,以一敵十都不在話下。”
“‘鬼武’被傳得最神的傳言,便是其他兵刃一碰到它,使用者就感覺自己的武器突然一下子重了不少,有的甚至都揮舞不起來了……所以大家都覺得是鬼甲子用了什麼奇怪的武功。”
“你不是說城中有個鐵匠願意給主子打造兵器嘛?明天我們想辦法從那兩個女人手裏得到‘鬼武’就讓那股老鐵匠給仔細瞧瞧,這‘鬼武’到底藏了什麼秘密……不就行了?”
而此時平王府裏,陳台國一直將‘鬼臉’留在自己身邊,由他口述,玉郎執筆寫了不少書信,其中還有幾封是寫給其餘藩王們的,不過都隻字為題自己眼睛受傷的事情,一直快到子時,陳台國犯困了,才叫玉郎回去休息,楊芊蓉現在也累得不行,所以叫陳豐趕來照顧平王。
玉郎終於脫身了,他昏昏沉沉的走在平王府裏,一時居然找不著回房的路了,突然一下子和正準備也回房休息的楊芊蓉撞到了一塊……兩人都要倒地之時,玉郎一隻手拽住了一旁窗戶的木欄,一隻手抱住了楊芊蓉的腰間,兩人用怎麼尷尬的姿勢穩住了身子……“多謝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