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5(2)(1 / 3)

章節5(2)

4禿頭人的故事

我們隨著印度人走進去,穿過一條不太幹淨、家具簡陋、燈光微弱的甬道,走到靠右邊的一個門。印度人把門推開,暗黃的光亮從屋裏射出來,燈光下站著一個身材偏矮的尖頭頂的男人。

他的頭頂已禿,隻在周圍生著一圈紅頭發,就像樅樹叢中冒出一座光禿禿的山頂一樣。他站在屋裏搓著雙手。他臉上的神情不穩,一會兒微笑,一會兒皺眉。他的嘴唇往下耷拉著,露出黃色歪斜的牙齒,就是他用手擋住臉的下半部,也遮不住他的醜陋。他腦袋雖已禿頂,年歲並不大,看上去三十歲的樣子。

他接連大聲地說了幾句話:“摩斯坦小姐,願意為你效勞。”“先生們願意為你們幫忙。來,快進來,這房子不大,但是我喜歡這個樣式。小姐,你看它像一個地處偏僻的倫敦南郊的文化綠洲吧。”

對這個屋子的擺設,我們感到有些奇怪。剛打量時,像有一顆昂貴的鑽石鑲在不起眼的柱子上。它的建設樣式和陳放的物什不太相稱,掛毯和窗簾極其豪華,中間露出東方式的花瓶和雅致的鏡框。又厚又軟的琥珀色和黑色的地毯很舒服,踩在上麵像是走在鬆軟的綠草地上。兩張虎皮橫披在地毯上麵。一個印度產的大水煙壺放在屋角的席上,顯得這個房間更富東方韻味。有一根金線隱約穿過屋頂,屋頂上懸掛著一盞銀色的鴿子式的掛燈。燈光燃亮時,屋子裏彌漫著一股清香味。

矮個男人仍舊神情不安,他笑著介紹道:“我叫塞迪堊斯·舒爾托,摩斯坦小姐,這兩位先生怎麼稱呼呢?”

“這位是歇洛克·福爾摩斯先生,這位是一個大夫,華生先生。”

他神情亢奮地喊:“呀,大夫!您身上帶了聽診器了嗎?麻煩您給我聽聽好嗎?我的心髒不好。大動脈還行,您給查查心髒吧。”我聽著他的心髒,除了他緊張得渾身顫動外,找不出任何病況。我說:“沒什麼大的毛病,心髒很正常,您放心好吧。”

他變得輕鬆地說:“請原諒,摩斯坦小姐,我太焦急了。我時常感到難受,我總懷疑心髒不好。大夫說沒事,我很高興。摩斯坦小姐,若是您父親有很好的克製力,保護好他的心髒,說不定他現在還活得好好的呢!”

我聽了他這樣不加考慮的話,很氣憤,恨不得揍他一頓。摩斯坦小姐坐了下來,她麵容慘白地說:“我心裏早已明白我父親不在人世了。”

他說:“請放心,我會盡可能地告訴您一切,還您一個公道,無論我哥哥怎麼說,我都要為你主持公道。我很歡迎這兩位先生的到來,他們現在既是你的保護人,又是這件事的證人。這事用不著官方出麵幹涉,咱們幾個人就能對付我哥哥了。這件事,不用外人參與,咱們就會很好地解決。巴瑟洛謬肯定不願意這件事公開。”他坐在一個很矮的靠椅上,用淚汪汪的藍眼睛望著我們,期待著我們的回答。

福爾摩斯對他肯定地說:“我可以向您保證,不會對外界說的。”

我點點頭算是回答他了。

他說:“好!這樣就好!摩斯坦小姐,向您敬一杯香檳酒還是透凱酒?我這兒再沒別的了。我開一瓶好不好?不喝,那好吧。你不介意我抽支煙吧?我這種煙有柔和的東方式的香味。這支煙會讓我放鬆一些。”他點著了水煙壺,煙從煙壺裏的玫瑰水裏慢慢冒出來。我們三個人坐成一個半圓形,把這個人圍在中間。這個神色緊張的矮男人,光著頭,有點不自然地吸著煙。

他開始說話了:“我下定決心給你寫信時,原想寫上地址,可又怕這樣招惹來警察。所以,我吩咐我的人先同你們見麵。我相信他有靈活處事的能力。我告訴他,若是出現情況,就不要帶你來。望你們諒解我事先的布置。我的性格孤僻,很少同外邊的人交往,更不用說警察了。我對警察的印象不好,他們有些粗魯,我不喜歡同粗陋的人打交道。你們瞧,我的周圍有著雅致的氣氛。我愛好藝術,你們看那風景是高羅特的手筆,那是薩爾瓦多·羅薩的作品,可能有人看出那是假的,那幅布蓋的畫是真的。”

摩斯坦小姐說:“舒爾托先生,真抱歉我來是聽您說事的。現在已挺晚了,我希望咱們的談話能夠簡單一點。”

他說:“咱們還得去尚諾伍德找我哥哥,恐怕得耽擱時間。我希望咱們都能去,一起戰勝他。昨天晚上,我同他爭吵了很久,他不讚成我的意見。你們想不出他發怒的時候,會變得多麼令人難以說服!”

我忍不住地說道:“若去尚諾伍得,現在就走吧。”

他突然笑得紅了耳根,說:“不太對勁吧。若是我和你們到他那兒,他會對你們什麼態度?我把所知道的事先對你們說一說。不過,這事有幾處,我也不太明白,我隻能盡我所能說吧。”

“我的父親,也許你們已經猜到了,他就是駐軍印度的約翰·舒爾托少校。在印度,他賺了筆錢財,大約十一年前,他退休後帶回來很多珍貴的古董和幾個印度仆人,在尚諾伍德購置了櫻沼別墅,過上了富裕的生活。我父親隻有我和巴瑟洛謬一對孿生子。

“我至少還記得摩斯坦上尉失蹤一案在社會上引起的反響,在報紙上我們了解了一些事情。他是父親的朋友,所以我們經常在父親麵前無拘無束地談這件事。他有時也和我們推測這件事是怎麼發生的,我們毫不懷疑到這件事同父親有關——隻有他清楚愛阿瑟·摩斯坦的結局。

“可是我們大概知道有些秘密——恐怖的事一直困擾著父親。平時他不敢獨自出門,他雇了兩個拳擊手做保鏢。今天為你們趕車的威廉就是其中的一個,他過去是英國輕量級拳賽的冠軍。我父親沒對我們說過他的心事。他對裝著木腿的人尤其加倍地防備。有一回,他用槍打傷了一個裝木腿的人,後來證實這人是個來兜攬生意的普通商販,為這事我們賠了一大筆錢才了結。開始,我們哥倆原以為我父親隻是一時衝動而那樣,可後來我改變了這看法。

“1882年春天,我父親接到了一封來自印度的信。這封信對他是次不小的打擊。在餐桌旁,他讀完信後,幾乎昏倒,從那之後,他就病倒了,直到去世。他的脾髒多年來一直腫大不退,這次打擊使他的病情迅速惡化。信的內容寫的什麼,我們從未發現,可是在他拿著這封信的時候,我從旁邊瞧見信很短,而且字跡潦草。到了那年四月底,醫生認為他的病勢沒救了,叫我們到他麵前聽最後的囑托。

“當我們走進房間時,他呼吸急促地倚在一個大高枕上。他叫我們鎖上門,站到他的兩邊,他緊握我們的手,因為病痛的折磨他情緒激動,說的話很不連貫,告訴我們的事情讓我們頗感吃驚。現在我試著用他的原話重複說說。

“他說:‘我快不行了,可是我遺憾終生的是對摩斯坦女兒的事,我一直像有塊大石頭壓在我心裏。我讓人不能原諒我一時的貪心,她是應該得到這些寶物的。這寶物至少有一半是她的。可我從來沒用它們,貪心真是愚昧至極呀!我隻有看著這些寶物在我身邊,我才吃得香、睡得著,怎麼也舍不得拿出來給別人。你們瞧,掛在金雞納霜旁邊的的那串珍珠項鏈,是我專門挑選出來送給那女孩的,可我沒能送出去。孩子們,你們一定要把阿格拉寶物分給她一半。不過在我咽氣前決不要給她,就是那串項圈也不要給她,我雖然現在不行了,說不定還能痊愈。’

“他接著說:‘我告訴你們摩斯坦是如何死的,這些年來,隻有我一個人知曉。他的心髒很不好。在印度時,我倆經過一番奇遇,得到了一批寶物,後來由我把它們帶回了英國。摩斯坦到了倫敦的那天晚上,就上我這兒來了,準備要回他的那一份。他從車站走到這,老仆拉爾·喬達給他開了門。我們倆為分寶物意見不和,發生了激烈的爭吵。摩斯坦惱怒地從椅子上跳起來,突然他把手放到左胸上,臉色鐵青,身子朝後倒下,腦袋撞在箱子的棱角上。我急忙彎腰去扶他,他竟然死了。

“我的大腦一片模糊,這怎麼辦呢?開始,我想要去報警,但按當時的情形,我可能被指控為凶手——他是在我倆爭吵聲中死亡的,可他頭上的傷口對我很不利。若是法庭詢問這寶物從哪來的,我該怎麼說呢?摩斯坦對我說,誰都不知道他到這兒來了,我沒有必要把這個秘密告訴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