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5(5)
10凶手的末日
我們這頓飯吃得很香甜。福爾摩斯在興致高漲的時候,向來特別能講。今晚,他就東拉西扯地說個不停。我很少見到他這麼高興過。他從神話劇到中世紀的陶器,再到佛學、音樂和軍艦等方麵,他幾乎無所不曉,對什麼都大談特談。很快這幾天的鬱悶之氣煙消雲滅了。埃瑟爾尼·瓊斯先生在空閑時也容易接近,喜歡說笑。讓我慶幸的是案件的結果今晚就可以知曉了。我們三人都非常的興奮,對於飯後的行動誰都沒提。
飯後,福爾摩斯看看表,然後往三個杯子裏倒滿紅葡萄酒,說:“咱們一起舉起杯來,預祝今晚一切順利。對了,華生,你那兒有手槍嗎?”他像想起什麼似地對我說。
“我以前在部隊時用過一支,現在放在抽屜裏。”
“拿著它吧,說不定會用上的。我6點半預訂的馬車來接咱們了,現在正在門外等著咱們呢。”
我們到達西敏士特碼頭時已過了7點,汽船已在那兒等著了。福爾摩斯細心地看著,問道:“這船上有警察局的標誌嗎?”
“有,船邊上有一個綠燈。”
“把燈摘下去。”
我們先後上了船,坐在了船的尾部,我們的前麵是兩個身材結實的警長,另外一人掌舵,一人管機器。
瓊斯問:“我們把船開到什麼地方去?”
“告訴他們到倫敦塔,把船停在傑克波森船塢的對麵去。”
我們的快艇越過了不少滿載貨物的平底船,又甩開了一隻小汽船,快速地前行著。福爾摩斯滿意地笑著。
他說:“照這樣的速度,我們會超過河上任何一艘船。”
瓊斯說:“那不一定。不過咱們目前的速度的確不多見。”
“‘曙光’號的船速很有名,我們必須超過它。華生,趁現在沒事,我對你說說這樁案子的進展情況。我不甘心會被這小小的困難嚇倒。你還記得這件事嗎?”
“記得。”
“我記得一個政治家說過:‘最好的休息,最能改變工作。’一點兒沒錯,為了我的大腦徹底休息,我開始做化學試驗。這個試驗做成後,我就又回到舒爾托的案子來,重新來考慮。那些孩子們搜遍了河的上下遊,卻找不到船的影子,就是說,它沒有在任何碼頭上停靠,也未回家,另一方麵也無沉船的跡象。當然不排除找不著的可能性。不過,斯茂沒有多少文化,他再狡猾,也不會想得很周全。他觀察了櫻沼別墅很久,證明他在倫敦已住了很長時間。他不可能不做任何準備立即逃離倫敦。我想,他至少需要一天的時間安排一下。”
“他也有可能在開始行動之前,就準備好了要逃出倫敦。”
“我並不這樣認為,如果老窩對他有用,他不會輕易拋棄的。另外,瓊諾讚·斯茂肯定會認識到,無論給他的同伴怎麼化妝,人們也會注意那張臉,並且會讓人想到尚諾伍德慘案。以斯茂的機智,他不會忽略這一點的。他們一定晝伏夜出,怕引起別人注意。據史密司太太說他們可能在淩晨3點上的船。再過一個小時,就天亮了,行人自然也多了。這樣他們距離這不會太遠。他預先給了史密司足夠的定金,租用他的汽船,告誡他別聲張。得手後就逃到他們的老家去。接下來的一兩天,他們在老巢裏等候事態變化,等風聲不緊了,準備在某個晚上,從格雷夫讚德或肯特大碼頭乘上他們已經訂好艙位的大船,逃往美洲或別的地方。”
“他不可能把船帶在身邊呀。”
“是不能。盡管我們沒能找到那隻船,但我想在附近就會發現。憑著斯茂的能力,他不會把汽船開回去,可能停在哪個碼頭上,他很害怕他們的行蹤讓警察發現。那麼,他們怎樣才能讓汽船既能存放,又能隨時使用它呢?我考慮過,最好的辦法是把船開進一個船塢裏進行小修,這樣既可達到躲藏的目的,又可能隨時使用它。”
“我想,沒有這麼簡單。”
“正因為沒什麼,才容易被忽略。今天上午,我扮成一個上了歲數的水手沿著這個途徑進行查找,挨個船塢去詢問,前十五個都說沒有,問到十六個,就是傑克波森船塢,他們對我說兩天前有艘‘曙光號’汽船來此維修,是一個裝木腿的人送來的。工頭告訴我:‘那艘船船舵上畫了紅線,其實汽船一點毛病也沒有。’正說著,失蹤了兩天的茂迪凱·史密司先生從那邊周身酒氣地走過來。我自然不認識他,是他說出自己的名字和船的名字。他說:‘今晚8點鍾我們的船要出發。記住,是8點,別耽擱了,有兩位先生要坐船。’他說話的時候,不時地拍著裝滿銀幣的口袋,看上去,他得到了不少錢。我跟著他,他拐進了一家酒館。我又往回走時碰見個幫手,我讓他盯住那隻汽船。我們約定好了,船一開,他就在船塢的出口處向咱們晃手巾。我們在河上先等會兒,這次一定要堵住他們的去路,來個人贓俱獲,才叫棒呢。”
瓊斯說:“無論他們是不是真的凶手,單瞧你的計劃,真是無懈可擊。要換成我,我會派幾個得力的警察,他們一出現,我們立即抓獲他們。”
“這個想法我不敢讚同,斯茂狡猾得很,他肯定會先派人打聽情況,一旦有動靜,他會再躲上一段時間。”
我說:“隻要我們不放過茂迪凱·史密司,我們肯定會找到他們的老巢。”
“那可說不上。我估計,史密司十有八九並不知他的住處,他需要的是錢和酒,別的他都不管。斯茂找他有事時,就會派人告訴他。我整體地考慮一番,我的辦法最有效了。”
談話之間,我們的船穿過了幾座橋。當我們出了市區時,落日的餘輝照得聖保羅教堂頂上金光閃閃。我們到達倫敦塔時,天色已接近黃昏了。
福爾摩斯指著遠處靠近薩利區河岸桅檣密立的地方說:“瞧,那就是傑克波森船塢。咱們憑著這些駁船的掩護,在這兒呆會兒吧。”他舉著望遠鏡往對岸看去,說:“我找到了那個幫手,他還沒揮毛巾。”
瓊斯忍不住地說:“咱們幹脆開到下遊去堵他們吧。”除他之外,我們也有些不耐煩。那幾個警察和船夫雖不知內情,都禁不住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福爾摩斯說:“他們有可能往下遊去了,咱們也不能忽視往上遊的可能性。在這兒可以看到對麵船的出入,他們卻無法看到我們,這是個好位置。今晚沒有雲霧,月光很亮,咱們耐心等吧。你瞧那邊煤氣燈光下,來往的人可真擁擠呀。”
“那都是剛完工的船塢工人。”
“你瞧那些人的外表雖然粗俗一些,他們內心有著對生活不滅的向往。這是人的天性,人生真是一個難解的謎。”
我說:“有人說,人是會思考的高級動物。”
福爾摩斯接著說:“溫伍德·瑞德對這問題解釋得很好。他說,單純一個人來看是個謎,若是彙合成人類,就有定律了。比方說,你很難了解一個人的個性,卻能認識人類的共性。統計學家說過:個性不同,而共性卻可以永恒……不說了,你們瞧見了嗎?那邊有一個白色的東西在揮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