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 無故加責(1 / 2)

容楚似乎還是以前的容楚,仿佛一直沒有變過。

然而,隻有紫練知道,隻有不變,才是容楚最大的變化。

江南、上亥,兩人幾乎是相依為命,從血與火中,一路摸爬滾打的走過,這樣深重的情誼,怎可能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若非林江慘死,恐怕,此時皇城中又要起齊王是斷袖之癖的傳言了。

然而在這雨夜,容楚卻固執的不讓自己提起那些話題,拒絕自己對他所有的低聲下氣。

看著那漸行漸遠的背影,紫練覺得,曾幾時,在上亥碼頭上所見的那個背影,或許也如這個背影此刻孤廖一般。

思緒在這雨夜中擱淺,許久,許久……

……

而豐皓軒走水一事,便被昭和帝重重提起,卻又輕輕放下。

都留寧珂立在那燒焦了燒殘缺了的天橋下,望著那猶如風燭殘年的老人缺齒的、空洞的笑意,莫名的便覺得心口有一點涼。伸手按了按自己心所在的位置,隱隱的便抽出一絲生痛來……原來,瓊華宮的往事是這樣的,原來自己知道的,都不是實情,或許,就連他知道的,也不過是浮光往事的皮毛吧……

沈覺被急宣進了鍾粹殿,寧珂為了避免仇人相見分外眼紅,向昭和帝告了退便獨自遊蕩在豐皓軒的花園裏。

燒焦的木梁砸在花草之上,折斷的莖幹溢出青綠的草液,濺在那焦黑了的木頭上,也不過毫無聲息的滲入,就像墨汁彙入大海,細如牛毛,然而便是這細也讓寧珂不痛快,捂著心口,隻覺得那裏也滲進了什麼,看不見也摸不到,卻一絲絲擰的她痛得難受。

大約三更天的時候,沈覺快步出了鍾粹殿,手中多了一卷裹了黃綾的聖旨。

與此同時,第六重宮門,那浩浩蕩蕩的隊伍戛然停下。

霍少宇神色凝重,負手立於城頭,“蘇煜澤,你馬上帶兵回去,我可以當作什麼都沒發生,你我仍是一處吃酒的好兄弟!”

雨淅淅瀝瀝的依舊不停下,蘇煜澤冷笑一聲,看著牆頭穩如雕塑的男子。

這麼多年來,他也算活的明白,大抵從小到大,接近他的人都存了一分不可告人的心思,因了他門第低賤,更是肆意淩辱。直到見了容瑄,動了那一分他不該動的心思,攀附著容瑄一路,雖非平步青雲,但較之從前已是不敢想的萬幸之事。

再出乎意料的做到九城兵馬司的吏目,他一直都忠心耿耿的為容瑄行事,真的是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然而,便是眼前這個男子,接近他,不帶了一絲一毫的雜念,爽朗的就如草原上淋漓的風,談笑間自有一番傲骨與風姿。

他仰慕他,卻深知做不了也接近不了他。隻能存了這念頭一日日的任憑他接近,愈是與他談笑風生心中便愈是計較,暗自不平……哪一天午夜夢回,想到的不是他?想到的不是他爽朗如天光的笑,刺破自己昏暗的人生?然明知不可能,日日裏的期待與落差就愈發的大。

如此理直氣壯的對麵他,還是第一次。

蘇煜澤苦笑了一聲,這就是人生,陰差陽錯,卻又無可奈何的人生。

“霍兄弟。”蘇煜澤怔怔的望著城頭上霍少宇背後風雲變幻的旗幟,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帶了精心斟酌過的重量,落在霍少宇耳中,便有了瑟瑟的顫抖。

“你我各為其主各司其職。兄弟我……得罪了。”

蘇煜澤極快速的略眸,掃過霍少宇的身後,粗略的在心中估算了一下,幾步走到城牆前,仰起頭,帶著可與日月比光的燦爛,“我能叫你一聲霍少宇麼?”

話音未落,城牆上便有嗖嗖的箭,如飛雨而下。

蘇煜澤不避開,卻轉了身對身後那整齊劃一的部隊疾聲指點,“角弓隻能射一次,你們快……”

一個“走”字來不及說出口,就有一支箭沒入蘇煜澤的後心,穿透銅甲的時候似有那麼微微的一怔,一如城牆上,那鮮衣怒馬的少年,深沉而糾結的心思。

然而終究是穿了過去,因為角弓發力極大,那箭即便是穿了皮肉、穿過五髒六腑,還帶著朝前衝的趨勢,連帶著蘇煜澤往前一撲,便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趁著角弓新一輪裝箭的檔口,那部隊抓緊時機快步走過,沒有人回頭去看蜷縮在雨水之中的蘇煜澤。

大位所爭,不可拘泥於一人性命。

霍少宇盯著雨水中匍匐蠕動的蘇煜澤,張了張嘴,終還是沒有發出滅口的命令。

“通知樊將軍。”

第七重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