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然後……”那侍衛囁喏一陣,忽的加快語速,“本來是擇定明日完婚的,可誰知今日那準駙馬卻忽暴斃而亡!”
暴斃!又是這個借口!
寧珂長歎了一聲跌坐回椅子上,因為容楚而紛亂的心湖來不及平靜,便再次被攪亂了。容氏皇族流淌著的多是這樣狠辣而無情的血液,為了自己,別人的命都可賤如螻蟻。
真的是突發重病?還是因為,不過成了容姝的擋箭牌?
天色將暮,待到那最後一絲紅光也隱匿在藏青的山脈之後,寧珂收回那順著眼神飄遠的思緒,對著麵前的侍衛頓了頓,合起了那請柬,“知道了,我會去的。”
……
長明宮。
不是第一次進來,然而這一次的長明宮比之第一次來的時候裝點的愈發莊重了些。
許是因為這次的宮宴是為了超度那慘死的秀才的亡靈,所有的宮燈都及其慎密的在外蒙了一層白紗,來來往往的宮人也都換了白紗的宮裝,不顯肅穆,反而愈發的空靈高潔。
寧珂笑了一聲,徑直在末席坐下。
還未坐安穩,便聽見殿門外的公公高聲通稟,“燕王殿下到——”
容清稱病已久,若是還不借了此次宮宴再起勢頭,怕也會在諸位大臣中落了話柄。寧珂起身去迎,還未走到大殿門口,容清便徑直走了過來,看似熟絡的扶住寧珂,“寧大人,請上座。”
“不了不了,臣乃布衣,上座還是留給殿下們吧。”
寧珂笑著推辭,擺出一副無功不受祿的樣子來。
容清便把寧珂一把按在椅子上,一撩衣袍也坐在寧珂身邊,淺笑一聲道,“北周祖法,上座除卻皇親貴戚,有大賢大德之人也是可以坐的。”隨即又使勁按了按寧珂,笑道,“先生大賢大德,必要坐在這裏才是。”
眼看著寧珂又要推辭,容清湊近了一笑,“四哥今個兒還不來,許是在半路上被二哥纏住了。寧大人,您就安心坐在這裏,過兒他們來了,讓他們坐到下座去。”
寧珂聽見容楚還沒來,即便來了也不會坐到這裏,這才鬆了一口氣。
和容清所聊也不過是些聖巫的問題,虛虛實實試探了幾回,見容清皆是一副毫無防備的樣子,也不像與容楚有關聯,便又稍稍的安了些心。
此刻的寧珂便如驚弓之鳥,隻要沾染與容楚有關的半分信息,心裏便十分的不舒服。
容清做人最是通透,知道寧珂自上亥回來便與容楚有了隔膜,是而也會時不時不著痕跡的安撫寧珂幾句,大有賢王護才愛才的意思。
寧珂也任由著容清明目張膽的拉攏,無論容清到底是不是容楚的人,起碼麵上不是,這也就給了這幾日一直持觀望態度的大臣一個交代。
“你們來的倒早。”自後回廊穿進來的昭和帝笑了一聲,衛敕扶著昭和帝坐下,便解開昭和帝額上遮風的兜帽,又斟了燙好的酒遞過來,一連串動作倒是連貫,惹得昭和帝又沒來由的笑了一聲。
隨即遞了眼色下去,四處瞧了一圈,“今日老二和老四還沒來?”
“回父皇的話,今個兒四哥說戶部的欠銀虧的厲害,連晌便去查了,算時間怕也差不多要到了。”
容清笑了一聲便執起杯來敬,昭和帝被容清這一番話說的心情愈發的好,因了容姝胡鬧而晦暗的心情也明朗了起來,於是便笑了笑,揮了揮衣袖擋回容清的杯去,“你二哥和四哥還沒來,咱爺倆喝著也沒什麼意思。”
笑容裏是難得寵溺,大約在這薄涼帝王家中,這溫情也是鮮少的吧。
寧珂握著酒杯的手便是一緊,莫名的便又想起些陳年舊事來,心裏雖一再告誡自己沒意思、沒意思,然而卻還是扯的厲害。想那往事,大約早已融入自己的骨血之中,即便是說了不會在意,不能在意,每每到了談及他的時候,連帶著周身的空氣都似凝滯了般。
“兒臣來遲了。”
昭和帝和容清正自談笑間,便聽見容楚爽朗笑意自大殿門口傳來,寧珂下意識的便去看,天青長衫,一路行雲流水,雖不曾刻意招搖,卻還是讓滿殿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盡管見過多少次,可寧珂還是聽到下座有人近乎於感歎的稱讚,“天人之姿,天人之姿啊!”
待容楚與昭和帝和姊妹們都見過禮,便撩起衣袍自然而然的坐在下座,昭和帝心情大好的看了看三位帝姬和兩位王爺,便笑道,“難得你們聚這麼齊,咱們不等老二了,容楚,聽說你去查了戶部虧銀,可有什麼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