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我不能這麼走了。”寧珂忽然歎了口氣,拍了拍紫練的肩,“放我下來。”
黑暗中,她沒有看見,一直貌似淡然的容楚,在聽見她這句話的手,忽然攥住了手。
因為聽不得她要與旁人成親的消息,所有的等待,就此功虧一簣。
他險些便要忘了,南疆被譽為“蠱國”,她本身的相思蠱還未解,誰知道在心機深重的邱昱身旁待了這許久,邱昱會不會又引出什麼蠱來?
然而旁人並不知道二人此刻所想,歐陽奕頓住了腳步道,“好不容易出來了,你又想幹什麼?”
“我要回去。”
寧珂趁著紫練頓住一刹跳下紫練的背,一瞬間腦子暈沉沉的,便知是迷香的後勁還未散去,一把撐住了陰冷而潮濕的牆壁,在眾人還未反應過來的時候,歎道,“相思蠱的毒還沒解。”
紫練一驚,轉身扶住寧珂的一刹便搭上了寧珂的腕,寧珂皺了皺眉,卻並沒有阻止。
“是沒解。”
“難道皇城就沒有解藥嗎?”歐陽奕有些疑惑,詢問似的看過紫練,又看向容楚。然而黑暗中隻瞧得見容楚半側了臉,所有的神情與動作都完完全全的隱匿在了那徹底的黑暗之中。
紫練沒有說話,隨著歐陽奕看向了沉默著的容楚。
良久,容楚方才壓低了聲音道,“沒有。”
相思蠱,曆經這數年,別說是皇城,就連南疆,也未必再有能解此蠱的藥了。
容楚向來是眾人的主心骨,容楚沒了主意,旁人更不知道要怎麼做了。紫練咬了咬牙,一拳打在陳年的暗道那斑駁的牆壁上,“我回去。”
“你回去?”
寧珂冷笑一聲,抱臂站在紫練身前,光從語氣中,紫練聽得出冷漠、聽得出不屑,隻是,卻獨獨少了她曾經與主子在一起的時候那種毫無心防的戲謔與逗樂。
說起來,終歸是怪自己。
可是,主子也有主子的前程,主子為了那位置含辛茹苦了這麼久,怎麼可以因為她而功虧一簣?
思緒紛雜,紛湧而至,便是在這一瞬,他聽見女子狂傲而冷捐的聲音。
“你回去,用什麼身份?藥童?平白無故的藥童,會勒死容錦?”
紫練囂張的氣焰惶惶便弱下了一半,寧珂說的在理,他自然知道,隻是這所有的一切既然都是他所造成的,他自然要承擔起所有的後果。
“這個你別管,我自有辦法。”
紫練冷哼了一聲,好維持住自己所有僅存的尊嚴。
“你們別爭了,我去吧。”
歐陽奕幾步走過來,一把搭在寧珂的肩頭。隨即又想起什麼似的,慌忙又將手取了下來,左右看了看搭在了紫練的肩上,帶了幾分惋惜道,“說起來,要不是我大意,根本不能讓你出這回事的,將功折罪,也得我回去最為合適。”
寧珂微涼的笑意驀地怔在了唇畔,下意識的便要去掏她一直掩在懷中的珍珠。
斷頭崖,那一夜的浴血奮戰,還有她在陷入昏迷中那一刹,她對自己說的,一定要活下去。
觸著了那珍珠,寧珂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還好,總算是沒有忘掉了這顆珍珠。
寧珂捧著那珍珠,幽幽的光暈在這昏暗的暗道中愈發的不明朗起來。
就如同她的前路,不明朗,卻愈發的難以揣測。
眾人不知道寧珂要幹什麼,便眼睜睜的看著寧珂將那珍珠塞到歐陽奕的懷中,向來無驚無喜平靜如斯的語調已然帶了幾分哽咽,“斷頭崖,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但那三十人,都是勇士。勇士的遺物,說是要贈給心愛之人,歐陽大將軍,我希望你能遵從勇士的遺願,把它贈給心愛之人,祝你們,能長長久久的幸福下去。”
“我……”
歐陽奕接過寧珂手中的珍珠,卻好似被燙著了一般,慌亂之中就要塞回去。
寧珂卻早已防住了歐陽奕的下一步動作,先歐陽奕一步後退,轉到了紫練的身後。
“紫練。”
今夜的寧珂有些奇怪,像是臨終之時的托付。臨終……想到這個詞,容楚心中便冒出了無數的想法,昏暗的燈火、轉瞬又似回了瓊華宮,又見著了瓊華宮中那富麗堂皇的裝飾、血與火中飛速流轉的時光、那上亥她突如其來的大病、甚至,便是他明明知道卻刻意不去想的皇城六日。
六日,不長不短,便剛好橫亙在他們之間。
弑父之恨,想來不知是她,就算是換做他,也不能原諒的吧。
血海深仇,此生,即便是拚盡一切,也再難以跨越。
而這邊的寧珂卻早已絮絮叨叨的開了口,說的也都是些瑣碎的小事,往常不當回事的小事此刻經了她的口,他才覺得,原來,他們所共同經曆的那些,是如此的溫馨。如此的……難以忘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