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後。

薑誌與連石訂婚,在薑誌主管工廠開始生產的第二天,訂婚儀式選在下山寨的豪華酒店舉行,上山寨相熟的同齡人敬酒時對薑誌說,“這所酒店剛動土時,又挖出一堆白骨,不吉利,是嗎?”

連石故意做出冷漠的表情,替薑誌搭腔,“一百年後,我們都是白骨。”

“是啊,我死後希望也能埋在這裏,又能增添此山些許唳氣。”

薑誌麵帶微笑,與兩人碰杯。

晚上回到自己的屋中,薑誌在陽台的花盆裏插上三支煙,算給阿婆,雖然此時的她已經看不到了。

仙人掌花盆裏的煙快滅時,連石打來電話,“睡了沒?”

“沒有。”薑誌給自己點煙,聽打火機啪嗒一聲,煙頭紅了又暗。

“想不想要什麼訂婚禮物?”

“現在才問是不是晚了些。”薑誌用慣有的低沉語調說。

“想要什麼,說說看。”

“你可真無聊。”

“就算我無聊,你也應該陪著我無聊,和約上寫得明明白白。”

“好吧,”薑誌說,“我希望生意興隆。”

“生意興隆本應該,算不上什麼禮物,要不要我送你半個賭場算做禮物,看得見又摸得著。”

“你也想湊這個熱鬧,難道你不覺得過來賭的人太多了麼?”

“所以,趁我有心時送你一個吧,現在,你擁有阿婆賭場百分之五十的股份。”

“你不應該再和我提阿婆。”

連石用慣常的誇張語氣問,“為什麼不?現在你無回避必要。”

“不管怎樣,是她養大我。”薑誌氣惱,然後掛斷了電話。

逢人說人話,逢鬼說鬼話,這些年頭過來薑誌倒越來越不會了。喜怒寫在臉上,稍加掩飾都費力。可能是與窮級無聊的連石相處久了,性情虛晃。

淺淺的睡一覺,醒來天擦亮,薑誌簡單梳洗後開車去郊區的工廠,做最後的確定。當日工廠大廳擺滿花籃,剪彩時幾多重要人物到場,直忙到深夜,三哥帶著新交往的女友到時遂告一段落。

“聽說蘇嘯那小子也送了花來。”

薑誌眨了眨眼,她沒有聽說的事情三哥已經聽說了。

“看來你確實不知道。”三哥在薑誌的辦公室裏用她的茶具泡鐵觀音,舞蹈老師在一旁端端正正安安靜靜坐著,三哥指指舞蹈老師接著說,“我娶她好不好?”

薑誌詫異。

“感情這事情隻是一刹那,過了就算。”

送三哥出來的時候薑誌細細的打量著舞蹈老師的背影,長長的腿,細細的腰,步態輕盈。

薑誌回到大廳叫文職人員把蘇嘯送的花擺到她的辦公室裏,玫瑰開過三天就開始凋謝,同時傳來舞蹈老師意外喪命的消息,看來有些人的感情太過沉重,不是人人可以自在消遣。相比來說,連石就屬於命硬那種。

薑誌沒有去參加舞蹈老師的喪禮,這座城市每天都有那麼多的人死於非命,還來不及懷念就已經被替代,告誡後來人不要鬆懈,跑慢了就會掉下懸崖。

薑誌翻看與連石訂立的和約,仿佛此生的自由皆白紙黑字的寫在了上麵,這些東西在時不覺重要,待到受限製就時突兀的顯現出來。

與他見麵時薑誌問連石,“我們死後是不是真的就是一堆白骨了。”

“在死亡麵前,人人平等。”

“希望我們能一直做朋友。”薑誌遂說。

連石湊近,“其實你和你老板真的很像,阿婆對你很重要,你看著她死去,那瘋狂的舞蹈老師對他很重要,他也保護不了她。”

“生死有命,隻能說。”

“不,隻能說你現在是三哥的薑誌,已經不是阿婆的薑誌,若要做朋友你應該要明白忠於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