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陸陸續續地傳來了腳步聲,而且動靜越來越大。董承知道,荀彧派來抓捕自己的人已經到了。
“此物幹係重大,一切就拜托於你了。”董承神情淡定從容,一點都不著急,緩緩地對跪伏在自己身後的一個男子說道。
“在下就算粉身碎骨,也定當將天子聖旨親自交付於西涼馬騰手上。”男子神情鄭重,叩首於地,凝聲說道。
該名男子是董承府上最後一名門客了,其性命數年前為董承所救,一直感恩圖報至今,但凡董承有所差遣,必傾盡全力去完成交代下來的任務。可以說,此人是董承手下最值得信任之人。
“我先前派出那麼多人虛張聲勢,就是為了給你創造出城的機會。而如今荀文若派人來緝拿於我,想必還沒有察覺到自己拿到的那份聖旨其實是我臨摹的。”董承語氣平淡地說道,一點沒有即將被抓捕的慌張,“待我被擒拿之後,他們對我府上的監視應該會放鬆許多,你到時大可尋找機會前往西涼。”
“你可以耐心尋找離開許昌的機會,但一旦出得許昌城門,則必須快馬加鞭,趕往西涼。”董承頓了頓之後,似乎又想到了什麼,於是再度補充道。
“必然不敢負恩公厚望!”男子跪伏在地,聲淚俱下。如果可能的話,他是多麼想救董承離開啊,但他也十分清楚,在董承心目中,這張聖旨遠比其自己的性命更為重要。
董承在實行先前的虛張聲勢之計時,自己心裏其實也沒有底。自己擬造的那份聖旨沒有加蓋璽印不說,其絲料材質和真正的聖旨也相差甚遠,董承一開始的時候,對於這張假冒的聖旨能瞞過荀彧的眼睛,甚至根本沒有抱有任何把握,他行此計,隻不過是為了最後一搏罷了。
但不曾想,智者千慮,終有一失,荀彧一代智者,在這種關鍵時候竟然真的犯下了如此之大的失誤。
其實當時荀彧拿到哪張偽造的聖旨,看到上麵的內容,已經有些心神不寧了。他深怕曹操因此而和天子徹底翻臉,從此讓大漢朝步入萬劫不複的地步,那是荀彧腦中所考慮的盡是該如何緩解天子和曹操之間的關係,對於其他事並未怎麼關心,故而才沒有發現那張偽造聖旨上的蹊蹺之處。
另一方麵,荀彧對董承終究是沒有太過重視,盡管荀彧絕對沒有小瞧對方的心思,可是慣性思維卻始終擺在那裏,在潛移默化中產生著影響。荀彧和董承並非沒有打過交道,因此荀彧對董承其人還是比較了解的。在荀彧看來,董承雖然說不上中庸之才,但也絕非什麼能人智士。據荀彧對董承的了解,派一群人奔赴四門而走,擾亂自己視線,企圖讓真正懷有聖旨之人能夠趁亂走脫,這已經是對方所能想出來的最好之計策了。至於此計還隱藏著其他後手什麼的,荀彧並不認為對方的智慧能夠達到那種程度,所以也沒有多加警惕。
董承是在半夜被抓捕的,而董承被抓捕後,負責監視的人手雖然未全部散去,但確實撤走了不少。雖然從董府中脫身還是有一些難度,但至少機會是大了很多。第二天黎明,身負真正聖旨的門客最終找到一個空隙,在並未引起別人的主意的前提下,成功離開董府。男子謹記董承的叮囑,一出城門,便以最快的速度策馬揚鞭,一路往西而去。
“國丈……”荀彧看著眼前的董承,心裏也頗不是滋味。
事態怎麼會發展到這麼一步呢……
你們為什麼就這麼執意地要和曹操作對,難道你們隻能看到曹操不好的這一麵,至於他對漢朝作出的貢獻則全然無視了麼?
董承麵色憔悴,但卻是一臉肅容,沒有絲毫的驚慌與失措。
“國丈,天子結馬騰以抗曹公,這是不是出自你謀?”荀彧一向是以溫和君子形象示人,但如今形勢緊急,他的語氣之中也明顯加上了幾分嚴厲。原本荀彧看在董承國丈的身份上,還對其有幾分好感與尊重,而如今對方弄出這麼一檔子事情出來,這些好感與尊重自是蕩然無存。
“哈哈哈——!”聽聞荀彧所言,董承並未回答,而是仰天大笑道,“曹操挾持天子,霸政謀權,欺君罔上,敗壞朝綱,名為漢相,實乃漢賊!天下有誌之士,人人可得而誅之!今吾陷於賊手,唯死節耳,又何必多言!”
言罷,董承不給荀彧任何反駁的機會,直接一大口鮮血噴出,隨後整個人癱軟倒在地上。
荀彧大驚,急忙上前查看,卻發現董承已經徹底斷氣了。
見董承身死,荀彧的眉頭皺成一個大大的川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