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月……”
君梧月下意識地抬頭,正對上一雙明亮的眸子。那眼中毫不掩飾的愛意,像燃燒的烈焰,又像是看不到底的深潭,讓人一下就沉溺其中,再上不來。
他喊得是梧月,而不是舞月。原來他真的一直就知道她的身份。
“你果然是那個人……”
君梧月心內百般滋味混合,不知道到底是該用什麼樣的心情去麵對他。
那午夜夢回總是閃現在腦海裏的人影,那一角白衣,那飄渺的身姿,都是眼前這個人……
那是她除了那個噩夢夢到最多的場景了。
那抹白色的影子總是在夢裏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背光地人看不清楚模樣,風從那人的方向朝她吹過來,對方腦後似玄色絲緞的頭發被吹拂過來,落在身前。那身白衣纖塵不染,白色的衣角隨風飄起,讓人移不開眼。
那人臉上似乎帶著笑,是嘲諷,還是不屑?又亦似乎隻是單純地笑著,夢裏模糊一片,讓人看不真切。他說:活下去。不管是痛不欲生,從此日夜活在仇恨裏也好,還是從此前塵盡忘,一切重新開始。
那時的人,聲音不是如今這般,如琴如撞佩墜玉,而是尤帶著少年特有的稚嫩的嗓音,很好聽,卻含著幾分與年紀不符的滄桑,幾分悵惘,幾分悲涼。
林君複不語,將君梧月的手放到自己唇邊,唇邊帶著笑意,深情繾綣地吻上去。
君梧月不解地看著他,林君複又溫柔地掰開她微微握起的手掌,那小小的手掌中,橫亙著一條與周圍顏色不同的疤痕。林君複伸出修長的手指,緩緩地劃過那道痕跡。手掌上微癢的觸感讓君梧月微微一怔,靜靜地望著他。
林君複又吻了吻那疤痕,臉上始終帶著笑意。蒼白的臉,卻氣質不減,依舊美的讓人無以為喻。那笑,那麼熟悉,她見過。記得自己如玉的父親,總是在看向溫柔美麗的娘親時,臉上揚起那樣的笑容。既不張揚,也不會太甜膩。就是那麼淡淡的,一如那細小精微,滲透於生活中點點滴滴的愛意。
因為多日滴水未進,嗓音有些微微沙啞低沉:“自然記得。”
林君複又將自己的右手平攤,與君梧月小小的手掌並列放著。那大掌中是一條與她掌中一樣的劍痕。那是當年他奪她手中斷劍時劃傷的。她記得,當年他手中的傷口似乎比她的還深。那鮮血不停地往外淌著,看得她滿目紅色,以至於驚呆了,不知不覺放開了那截斷劍。
那本是娘親刺入她胸口的劍,後來娘親又用那把劍結束了自己的性命。劍尖被人打斷,留在了娘的身體裏,她親手將那斷掉的劍從娘親的身體內拔出來,然後就一直緊緊握著。隻知道要讓爹爹和娘親在一起,要保護娘親,要保護爹爹,完全忘記了那斷掉的劍刃的鋒利,也忘記了疼。
“怎麼會忘呢,又怎麼能忘呢……”
低低的呢喃,似自語,又如歎息。明明那麼輕,卻重重地擊在心上,在柔軟的角落裏深深落下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