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歡仿若沒有聽到一樣,不停出手試圖抓住酒壇,動作越來越快,衣袖生風,漸漸運起了真氣。
釀酒老頭的手也跟著變快,還是隻比餘歡快上一瞬,手掌翻動間好似多出一雙手來,燈光中留下道道殘影。
燕瓊玉見狀,腦海中突然想起琴師倚窗飲酒的身影,平時總是緊皺的雙眉舒展成幽靜遠山,眉宇間一皺一展的變幻,一掃千秋,一解千愁,盡是平靜和神往。
燕瓊玉想罷脫口而出,替餘歡答道:“當為‘人分千裏外,興起一杯中’。”
“閉嘴!”釀酒老頭瞪了燕瓊玉一眼,眼角的褶皺滑下來幾分,意有煩躁。
“胡扯!”餘歡的聲音同時響起來,和釀酒老頭手上的動作都沒有停下,“哪有那麼多講究,總扯些詞句,又不是喝的墨水?喝酒,當然是為了痛快!”
說著,餘歡和釀酒老頭爭奪了半天,出了一身汗,酒意正酣,眼神迷蒙卻不遮不掩,死死地盯著釀酒老頭手上的酒壺,眉毛一揚,豪氣非凡,不見一絲小意。
餘歡深吸一口氣,真氣提到胸間,周身威勢再升,勁氣蒸騰,勢如紅日。
出手再抓向酒壇,亂而不陰,堂堂正正,欲以力相壓,咄咄逼人。
釀酒老頭後退一步,避閃過餘歡幾手,用肩肘頂開餘歡,大笑道:
“哈哈哈哈,好!當然痛快!酒起抒狂意,今日是良辰。酒這東西,乃是妖物,助人威勢,摧人心智,當讓強者更強,弱者更弱。
飲酒最妙,便在於醉酒,放縱心誌,放下權策,全部交托於潛在之識,即道家所謂元神、百姓所說魂魄,以最無束縛的姿態示人,非至真至勇者不敢為。讓自身本質公諸於世,一個人天生當是何人,天賦天資,便看他醉態,隻有魂魄無垢,本質無缺之人才會天生嗜酒,癡於醉態,因為性情於其,反而是束縛。”
釀酒老頭抬手把酒壇伸到身前,引得餘歡雙手抱下時,又側身收回,將酒壇高高舉起,一手頂住餘歡說道:“我且問你。”
餘歡又奮力試了試,見不能撼動釀酒老頭分毫,隻得迷迷糊糊的看向他。
“今日刀衛之事,你可是煩躁!”
“煩!”餘歡醉意仍在,眉頭微皺。
“可是因為對刀衛心生憐憫而煩躁?”
“嗯,明明刀衛可憎,卻見不得他們麵對被殺束手無策。”
“那今日和刀衛一戰,你可後悔?”
“悔!悔我該再強一些,就能打贏刀衛,刀衛不用慘死,給生者教訓,還死者公道。”
“哼!悖論,不用慘死?你若能殺他,他苦苦求饒,淒慘無比,你殺還是不殺?還要還死者公道,再多喝些,還不夠醉!”
釀酒老頭眉頭大皺,反手拉過餘歡,一把將酒壇推到餘歡懷中。
餘歡得酒眼中立時大喜,隻聞香便知,和壇中酒比起來,上好的女兒紅如同糟粕。
餘歡捧起壇子倒向口中,酒如泉湧,喝了不過兩息,釀酒老頭一手按住酒壇,再度問道:“那刀衛你覺得該不該死?”
“該!隻是麵對死亡無法反抗......”
“喝!還不夠!”餘歡未說完,釀酒老頭抓著壇口將酒壇傾翻,酒從壇口湧出,直接灌向餘歡嘴臉,酒淋了滿麵,順著脖子流遍全身,餘歡無法呼吸,大口吞咽著,臉越來越紅。
“我再問你,那刀衛被天行劍瞬殺,你有何感想?”
“天行劍沒錯,可是......我......嗝......更強一點就好了,隻要一點.....”
餘歡身子晃了晃,在燕瓊玉緊張的眼神中好不容易穩住了身形,打出一個酒嗝。釀酒老頭嘴角更向下撇了兩撇,意有不滿,眼角的褶子卻又堆起來,眯著眼睛打量著餘歡,眼神中竟有些和藹。
“喝的痛快去罷!”
釀酒老頭一掌將餘歡送退三步,隨手把酒壇丟給餘歡。
餘歡懷抱酒壇,身子已經不受控製的無法站穩了,幾次險些跌倒,如同醉羅漢一般抱著酒壇在原地疊步搖擺,等終於從壇口看明了裏麵的清冽美酒,餘歡雙腳一分,努力站了個平穩,又舉起壇來,血紅著眼睛,飲酒架勢似力士扛鼎。
旁邊的燕瓊玉向前走了兩步,伸手想要攔下餘歡,又被釀酒老頭用眼神製止。
燕瓊玉微皺著眉頭,眼露沉思,急速思索著該如何將餘歡從這弄走,這酒燕瓊玉隻是聞著便有了些許醉意,如此喝下去,在客棧裏即便不會喝死,卻不知要醉上幾天,剛剛又大運真氣,唯恐傷到根本。
燕瓊玉不動,釀酒老頭也不再管他,轉身拿出一隻磚紅色壇子,壇子上滿是濕泥,壇口更是被用泥徹徹底底封了格外多層,一絲酒氣都不得散出,應當是剛從地下挖出來不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