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人便是沐縭孀的娘親,孫氏。
孫氏隻是沐之遠的一房小妾,受寵愛的時日並不長,可終是有了一個孩子,即便後來受了冷落,她也並不十分絕望。可自從真正的沐縭孀患了天花死後,孫氏便日日傷心,夜夜落淚,許是太過思念孩子,她的神智便開始渙散,時而清醒,時而瘋顛,也正因如此,她才被沐之遠丟在這裏,不聞不問,任其自生自滅。
沐縭孀緩緩在床邊坐下,輕輕握住她冰冷粗糙的手,麵色又凝重了幾分,終是扯出一抹清淺的笑意:“孫姨娘,孀兒來看你了。”
孫氏麵黃枯瘦,早已被病痛折磨的沒了當初的美貌,她盯著沐縭孀看了一會兒,無神的眼眸又黯淡了許多:“你不是我的孀兒,我的孀兒已經死了……”
見孫氏又清醒了過來,可她的模樣那般的淒涼悲苦,沐縭孀心中不知是什麼滋味,她緊緊握著她的手,心情分外沉重:“孫姨娘,你可以把我當做你的女兒,我會像你的孀兒一般,給你盡孝。”
可是這句話說完,孫氏卻懨懨閉上了眼,冷冷縮回了手,不發一語。
這十年來,許是覺得孫氏可憐,許是沐縭孀心中有愧,她三天兩頭便會來這裏看孫氏,可孫氏對她的態度一直都不是很好。她知道,當年孫氏的女兒才剛死,她便替了她女兒的名在沐府呆了下來,或許在孫氏的心裏,一直都覺得,是她克死了她的女兒。
“我有一個疑問,已經埋在心中十年了,今天,我一定要問一問。當年,我的女兒屍骨未寒,你卻突然出現,頂了她名成了沐家千金,你告訴我,天底下哪有這樣巧合?”孫氏幹癟枯黃的麵容上悲戚不已,她猛地睜開眼,眼底已然有了怨恨。
沐縭孀微微一怔,當年她來到沐府時,也不過才六歲,其中原委她根本不知,主上讓她來,她便來了,主上讓她認沐之遠做父親,她便認了,那時,她也隻以為,是主上心疼她,不願讓她改姓,所以特意找到了沐之遠,她從來也未曾多想過什麼。
可是如今孫氏這樣一問,她也隱隱覺出這裏麵或許還有什麼她不知道的事情。
“或許這真的隻是一個巧合,我知道孫姨娘對我始終心存芥蒂,可你的孀兒已經死了,若你還是不肯打開心結,接受事實,苦的還是你自己。”沐縭孀的聲音很輕,眼中帶著少有的憐憫之色,即便當年的事真的是另有隱情,但真正的沐縭孀已經死了,她實在不希望孫姨娘這樣一直悲痛下去。
孫氏枯涸的眼中泛起層層水霧,終於滑落,無聲淒淒。沐縭孀見此,美眸中終是掠過不忍,僵硬的偏過頭去:“無論你認不認我這個女兒,我都會代替你的孀兒孝敬您,這個地方,我不會讓你呆太久,保重。”
言罷,她不再看孫氏一眼,步伐微微淩亂的往外走去。十年了,她已經很少會有這樣情緒失控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