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一切瞬息萬變,戰事她不懂,卻也知道金戈鐵馬萬骨枯的道理,這一仗有多艱難,她是知道的。若沒有這些殺,或許回北陵的路會更發艱難,這一局就像一個賭局,是一個隻能贏卻輸不起的賭局。
九死一生,血灑疆場,是沐縭孀如今最可怕的噩夢。
“殿下,你一定要多加保重。”沐縭孀心中有太多太多叮囑的話要說,可到這時,她卻不知從何說起,千言萬語終是化作一聲‘保重’。
她的眉心皺的那麼緊,明澈的美眸裏彙聚起一層瑩瑩水霧。蕭衍不由蹙了好看的長眉,伸手輕輕撫平她的眉心,聲音與往常無二:“孀兒,天氣日漸轉涼,你平日裏要多穿些衣服。”
“凝萃是個機靈的丫頭,有她在旁服侍,我也放心些。”他的手輕撫著她素白如蓮的臉頰,轉而看了一眼在旁冷著臉的韓雷,又道:“韓雷功夫不錯,我不在你身邊,他也能護得你周全。”
“嗯。”聽到這些話,沐縭孀心中又暖又澀,強自露出一抹輕柔笑意。握住他輕撫自己的大掌,緊緊貼著自己的臉頰摩挲,玄鐵指套冰涼,可她的心中卻是灼熱。
這雙手她曾那般深深厭惡過,可是如今,她不在乎這雙手殺過多少人,造過多少孽。從今往後,他的殺便是她的殺,上天入地,她都不願和他再分彼此。
“殿下,時候不早了,我們該啟程了。”一個百姓模樣的小兵上前提醒道。
離別在即,蕭衍深深看了沐縭孀一眼,終於縮回手,轉身上了馬。隻聽一聲嘶鳴,馬兒已風馳雷電般衝了出去,馬蹄卷起一片肅殺!
沐縭孀看著他絕然的身影,猛地向前踉蹌一步,淒然叫道:“殿下,我會去找你!我很快就會去找你!……”
“你要等著我,一定要等著我!”她淒然的聲音漸漸被淩冽的寒風吹散,而那抹玄黑的身影漸漸隱沒在漫天風沙裏,再也看不分明……
韓雷緊緊抿著唇,眼瞧蕭衍一行人越來越遠,不由緊緊捏了手中的長劍。同生共死多年,沒想到現在他居然不能陪在蕭衍左右!他看了一眼淒淒落淚的沐縭孀,冷冽的眼中掠過怨恨,猛地轉身,正欲進院子,卻恰恰對上凝萃的眼睛。
他不由一愣,冷肅的臉上掠過一絲不自然。凝萃亦是一收平日的潑辣,一想起昨晚的一幕幕,不由羞得低了頭。她連忙避開韓雷的眼神,上前扶住沐縭孀:“娘娘,外麵風大,我們進去吧?”
沐縭孀看著蕭條的街道上再無蕭衍的身影,終於輕輕抹了淚,由凝萃扶著慢慢往院子裏走去。可一抬頭便看見微微失神的韓雷,她緩緩上前,喚了一聲:“韓將軍?”
韓雷驟然回神,見是沐縭孀,麵色不由冷了幾分,硬邦邦道:“王妃有何吩咐?”
沐縭孀淡淡一笑:“沒有,我隻是見你出神,所以喚你一聲。也不知韓將軍在想什麼,想的這樣入神。”
聞言,韓雷不由掃過凝萃,卻忽的又想起什麼,口氣依舊:“娘娘現在養好傷才是你該做的事,又何必來管末將想什麼!”
“韓將軍,你吃火藥了?怎麼一跟娘娘說話就一股子火藥味兒!”凝萃本是不願說什麼,可一聽韓雷的口氣,她就來火,忍不住喝斥。
韓雷被她這一說,也不再言語,轉身就要走。
“等等。”沐縭孀忽的淡淡開口。
韓雷腳步一頓,回頭看她。沐縭孀看著他一臉憤色,心中也甚是清楚,韓雷定是因為蕭衍將他留下,所以心中有怨氣。她輕輕一歎:“韓將軍,你跟殿下征戰沙場多年,又是殿下的得力猛將,這個時候,你更應呆在殿下身邊。”
韓雷聞言,眸子驟然一亮,但隨即又黯然。隻冷冷道:“可是殿下要末將保護娘娘……”
“我知道。”沐縭孀打斷他的話,麵色平靜,可眼中那幽幽的哀傷卻是掩不住:“我知道殿下要你跟著我他才放心,可是如今殿下身邊危機四伏,比起我,殿下更需要你。”
韓雷麵露猶豫,卻始終沒有張口。沐縭孀緩緩抬起眸子看著他:“我的傷勢已經好了很多,而且凝萃也有功夫在身,若是要保護,有她一人便足夠了。你若再留再留在這裏,也隻是虛耗光陰……”
“娘娘不必說了,末將明白。”韓雷看著她淒楚的神情,心一橫道:“即便殿下要怪末將,要罰末將,末將也受了!還請娘娘原諒之前末將的無禮,末將現在算是知道了,娘娘的確值得殿下去愛!”
說完,他便大步進了院子牽了馬兒出來,翻身上了馬背。沐縭孀不由上前,哀求道:“韓將軍,我知道此番凶險無比,但是我求你,一定保護好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