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個月夜,月亮瘦了些。屋內燭光搖曳,莫莫撥弄著燭淚,想讓燭光更明媚些。
留春在耳房歇下了。無人的夜,靜如寒潭般孤寂。
還有一天,就要去王府了,而他,他不會來了吧。她起身滅了蠟燭,翻身倒在床上,眼角有絲冰涼的東西滑落,滑入白帛紗巾枕中。
二娘的話沒錯,紈絝子弟,寄不了情義。
混沌月光漏進瑣窗,她依稀覺得那是某日漏進密密叢林的細碎陽光,溪水潺潺,他就在她麵前,問起了她的名字。他的微笑,撥動了她曾經靜止的心弦。這思念,近了便是一腔柔情蜜意;遠了,內心就蕩漾著一種類似秋水般深刻的孤獨,溺在其中抽離不去。
莫莫在迷糊中睡去,睡意朦朧間,一雙溫暖的手撫過她的臉,柔和得似柳枝拂麵,拂去她藏匿在眼角的淚。
“莫莫,醒醒!”葉仲寧坐在床沿上,雙手輕拍著她的雙頰,輕聲又急切地叫喚著,身影在夜裏隻留了一團深色。
莫莫睜開眼睛,顧不得自己是否還在夢裏,起身抱著他輕輕啜泣。身邊的他是真實存在的,柔和的鼻息起伏在她頸窩裏,他的臉在夜裏稍顯冰涼,胸膛仍是溫暖。
“天涼,你加件衣裳,我在外麵等你。”葉仲寧輕握了一下莫莫的手,起身出去,悄無聲息地帶上了房門。
她趕忙穿戴好,又披了件薄煙細羅夾紗鬥篷,以抵擋夜的寒氣。他終是來了,心湖上那朵陰沉的雲邁著輕巧的腳步走開了,投下片暖暖的陽光。她推開隔門,抬頭見幾點星輝伴著一輪圓缺的月,閃閃爍爍。
“我帶你去個地方。”葉仲寧上去牽了她的手。
兩人穿過庭院,出了偏門。一匹白馬早已備下,葉仲寧扶著莫莫先上,然後自己躍身上馬。白馬撒開馬蹄,向東奔去,馬蹄聲聲,敲破了夜幕的寧靜。
莫莫聽著耳邊風聲呼嘯,風吹得她睜不開眼。參星橫斜,夜風瑟瑟,心卻如四月春光,讓她一點一滴地忘了沿途的黑暗。銀色的月光塗染著樹梢,也塗染了身邊人急如戰鼓的心跳。他帶自己去哪裏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來了,帶著她,奔馳在寂靜的夜晚;前方,有他要帶她去的地方。
醜時已過,星宿西沉。莫莫感到白馬緩了步子,靜靜地馱著兩人前行。路旁草蟲鳴叫,隱隱綴綴的樹影被拋在身後,葉仲寧勒了韁繩,縱身躍下,把馬牽到一樹下,拴好,扶著莫莫下了馬。
“這是哪兒?”莫莫攏緊鬥篷,夜涼如水。
“鶴唳山。”他牽起她的手,輕輕地摩挲著她微涼的手指,“這裏景色美,白日寧靜,夜晚幽靜,日夜更替的時候是最美的,我要讓你看到。”
莫莫低頭淺笑。誰說他不在意她?
“要爬山,怕不怕?”他輕點她的鼻尖,笑著。
“才不怕。”莫莫故意嗔他。
石階級級,逶迤伸向山的深處,兩人的身影在空曠的山路上緩慢前行。山穀如墨描,層層渲染。穀中薄霧輕浮,似披羅紗絲帛,使人如臨仙境。莫莫踉蹌了幾下,都被葉仲寧扶助了,繡鞋濕透,鬥篷下擺也沾了草木露水。終不能穿著它爬山,莫莫暗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