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道這麼倒黴,白泥寧可憋破膀胱、尿濕褲子也不去上廁所,讓天真爛漫、粉嫩美好的自己儀容盡失——以溺死鬼般的慘淡模樣躺在眾目睽睽之下。
可事情就是這麼巧。
一群參加夏令營的孩子迎麵跑來,個個跟小老虎似的,踩得木橋梆梆作響。
她匆忙閃邊上,還是被其中一隻小老虎擠了一下,衰神瞬間附體,一腳踏空,哧的從護欄空隙處墜下。
木橋下方是為“隨波逐浪”遊戲項目設置的湍急水道。
四處傳來驚呼聲。一眨眼的工夫,她的身體已被激浪衝離木橋十幾米遠,又陡然飛向了半空。
驚險,刺激!
一直期盼卻始終沒能體驗的過山車……終於體驗到了!
眩暈…..失重……巨大的浪聲……一片黑暗……
掛了?(放心,掛了的都是跑龍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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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表姐眼睛紅紅的,拉著白泥的手,不甚唏噓。“小泥子,要是你淹死在衝浪池裏,我怎麼有臉見舅舅、舅媽?”
“我們幾個跟120救護車來的,就怕你沒氣了。”渢表哥心有餘悸,臉上帶了些許討好的神色,“幸虧有個大男孩及時跳下去救你,還給你做了人工呼吸。醫生說再晚十分鍾你就完蛋了。”
“那個男孩帥呆了!真希望溺水的是我。”菲表姐雙手握在一起,眼睛迷蒙蒙的,不知看向了哪裏。四年後進入青春期的白泥總算為她表姐這副神情找著確切定義——花癡狀。
另一個表姐丹丹卻表情怪異的看她:“小泥子啊,你的初吻這麼小就沒了也。”
病房裏發出曖昧的笑聲。這讓她想起小時候回鄉下姥姥家,某個三姑六婆家的娃兒小(又鳥)(又鳥)被大公雞啄了一口,表哥表姐們也是這般笑,不太光明正大的那種。
白泥還小,不懂初吻對一個女孩子意味著什麼,以為就像爸媽親親臉蛋那樣。
討喜的孩子才會被親呢,她這麼想,對表姐的話沒太放心上。
吸引她注意的是渢表哥頭頂的茶色墨鏡。
疑惑的問:“渢表哥,你這墨鏡哪兒來的?”
丹表姐搶答:“是救你的那個帥哥落下的。他渾身濕透被人拉走了,當時很混亂,我們也沒顧上找他。渢表哥撿起這墨鏡,說是範什麼哲的,很稀罕,就據為己有了。”
“範思哲!那男孩家裏一定很有錢。”菲表姐半眯著眼睛分析,目光更加迷蒙。
白泥呆了呆,是那個大哥哥救了她!
沒有他,她的生日將永遠停留在十歲。
瞬間,大哥哥的形象比以打小怪獸著稱的凹凸曼還高大,還威武。午後的記憶也快速回至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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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點鍾的烈日曬得她手腳發軟,真想找個地方坐下來,再也不替表哥表姐們排那些個破隊!
說好了帶她一起玩,可很多項目限製她這般身高的孩子。好容易看到一個能參與的,表哥表姐們又說沒意思,不樂意陪她,結果她變成替他們排隊的專業戶。
菲表姐十七歲,歲數最大,零花錢也最多。這次暑假來V市玩,她就是老大。進園後囑咐大家因為錢所剩不多,要少喝水,少吃零食,少上廁所,爭取用最短的時間玩最多的項目。
她大半天盡用在排隊上了,口渴難耐,可菲表姐說她是個連通器,不願買水給她喝。好容易又撐了半小時排完隊,嗓子快冒煙了,眼睛也被汗水醃得澀痛。她吞了吞幹幹的喉嚨,再次跟菲表姐說想喝水。
大概菲表姐看她模樣實在可憐,終於大發善心。令人鬱悶的是她忙著進場隻塞給她四個硬幣就跑了,卻沒忘了指揮她去“極速飛艇”那裏排隊。
她擠來擠去也沒能買到一瓶低於五元錢的礦泉水,塌著肩膀站在烈日下,難過的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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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日被一道身影遮住,有個很好聽的聲音在問她:“小孩,你走丟了?”
是個大哥哥,戴了頂棒球帽,高挺的鼻梁上架了一副茶色寬邊墨鏡,模樣很酷,跟她的渢表哥差不多歲數,但個頭比渢表哥高些,像個大人。
她一個勁抽泣,既不點頭也不搖頭。
大哥哥將她拉到背陰處,彎下腰又問她:“你是啞巴?”
她扁著嘴,搖搖頭,看向他背囊側袋裏的礦泉水。“我可不可以買你的水喝?”
“這水我喝過一口。”大哥哥誠實地告訴她。
她向他攤開手,雪白粉嫩的掌心上粘著四枚潮濕的硬幣。“我隻有四塊錢,快渴死了。”
他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放下背包拎出礦泉水遞給她,又從她手心裏拿走一枚硬幣,“我在超市買的,一瓶一塊一。收你一塊錢吧。”沒等她說謝謝,徑直往“極速飛艇”的長龍隊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