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嗬,娘這一聲乖乖啊,說得天愛骨頭都軟了,泡,我給你泡,娘要什麼天愛就給娘泡什麼。”
歡喜地出去,莫離在外麵燒水,問我出來幹什麼,我便說:“娘要喝我泡的茶呢,莫離,茶葉在哪兒?”
“在那小屋。”他說。
我進去找了,然後洗淨茶壺放上茶葉。
莫離用勺子裝了些熱水,放進去,然後倒掉,再放上熱水。再端起茶杯往杯子裏倒下茶水的時候,顫抖得讓那茶水倒得到處都是。
“莫離,你是不是太累了,休息一會,有我在呢。”
一摸他的手,冰涼得可以。
他低低地說:“天愛,今晚不要離開好嗎?”
“怎麼了?”我心又提了起來。
他急急地說:“好嗎?”
我心跳得快了起來,害怕地說:“莫離,你不要嚇我,我怕的,真的,我其實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我怕的。”
端了茶進去,也是手顫抖著。
莫離提了熱水進來,看著娘接過我手中的茶,笑眯眯地喝著,溫柔地看著我說:“好女兒啊,以後莫離,就要麻煩你照看著點了,莫離,以後也要照看著天愛。”
“嗬嗬,娘,這個自不必你說。”我笑嗬嗬地轉到她的後麵,梳好她的發,和莫離一塊兒洗著她的發。
娘喝茶喝得很慢,品得很優雅,仿若穿透了時間,她還是那個美麗,高雅,無憂的少女,正在品著一杯香茶,正在看著蝶舞花飛。
她躺下,讓我們更好地洗,她依然笑眯眯的,雙眼都是幸福一樣。
洗淨頭發,還沒有弄幹,她就說:“天愛,你該回去了。”
“不回去,天愛要陪著娘。”
“女兒家是不能太晚回去的,不管是你嫁人,還是沒有嫁人,都不要太晚回家,風涼啊,夜黑啊。”她軟聲地哄我:“乖,回去。”
說話的聲音,如此的柔,而且如此的通暢,我害怕得六神無主著,看著莫離。
莫離輕聲地說:“娘,讓天愛呆著吧,天愛最喜歡和娘在一起了。”
我點頭如搗蒜:“是啊是啊。”
她合了合了眼皮子說:“那這樣啊,天愛,你給娘梳個頭發,娘教你們唱個曲子。”
我輕靈地,給梳了個漂亮的頭發,娘輕聲地,哼著小曲子。
我初時不知道,隻覺得娘氣息不太好。
編著娘的長發,看到莫離總是抬頭去娘的臉上抹著,我以為她在哭,便不敢多看。
哼著哼著,越來越是小聲,然後抓著莫離的手,我看到莫離的袖子讓那鮮紅的血染得了個透,那麼的可怕。
“娘,你累了,那別唱了,睡一會。”莫離輕聲地說著,把枕頭拉下,讓娘躺了下去。
她就像是一個孩子一樣睡著,唇角還有血,可是那微微地彎起,卻是笑意,娘的手,還在找尋著,我趕緊去握著,她才安心,和莫離各坐在一邊,就這樣靜靜地握著娘的手。
太枯瘦了,瘦得不能再承受春風雨露的打擊,我臉覆在上麵,依然是盈盈的暖意啊。
就這樣,什麼也不說,就這樣,陪著娘,也不知是多久之後,娘的手那一抹暖意漸漸地變冷了,我用力地抓緊要把自已的錯覺趕走,隻是原來是徒勞無功。
我咬著手指,不讓自已嚎啕大哭出聲。
我跪在地上,依在娘的身上,感受著那最後一絲的溫暖。
一邊是莫離,一邊是我,我們都知道娘不會再醒來了,我們從此,都是一個人了。
他伸手過來,用力地拉著我的手,莫離,再用力一次,為什麼我不會痛呢?娘走得很安祥,走得很開心的。莫離,我不想哭,可是我忍不住淚水。
哭到最後,心靜了,迷亂了,空蕩蕩了。
如果我們還有什麼沒有做,那就是擦幹淚水,我伸手過去,幫莫離擦著淚,他亦也是如此的安靜,靜靜地看著安睡的娘。
楊寶林死的時候很可怕,我和她還呆在一室,那時想想,我就發抖,但是現在守在娘的身邊,我卻不怕,我們還在期待著,靜靜地等著有奇跡,等娘醒來。
我們不怕,就這樣守在她的身邊,哪怕夜再黑,風再狂,都不怕。
燭火滅了,狂風帶著雨打來,從黑洞洞的門口吹入,我想用自已溫暖的手溫暖的臉,來暖醒娘的,還是沒有用。
快天亮的時候,莫離很冷靜,微微沙啞地跟我說:“天愛,我們送娘去一個地方,好嗎?”
我點點頭:“好。”
他背起娘,我在後麵跟著,從向府的後門走,經過那大大的巷子寂寞得隻有二個人的步子重合在一起。
莫離帶我去的地方,那桃花沐著雨露,數不盡的芬芳與嬌豔,哀哀地綻放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