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本應該是一片生機凋零、秋風蕭瑟的時候,可是百斷山中,卻絲毫沒有半分秋意,在那連綿起伏的山頭之上,到處都是一片鬱鬱蔥蔥。
溪邊,青翠的柳條長長的拖到了水裏,微風吹過,浮起一片漣漪。
小雨在淅淅瀝瀝的下,細如牛毛,讓整座山脈都籠罩在了煙雨當中,微風拂過,讓人覺得有些冷,甚至微微帶著一絲寒冷刺骨的感覺。
至少,對於薑四而言是這樣的。
此刻,垂暮之年的他正懷抱著一名五六個月大的嬰兒在山路上踉蹌而行,他的嘴角有血,且臉色蒼白,很明顯已受到了重創,每走上一個坡路,都要停下來好好的喘息一番。
一陣風吹過,細雨不小心吹進了繈褓當中,但那嬰兒卻不哭不鬧,十分安靜。
這本應該是一副極其喜人的畫麵,但仔細看去,卻能夠隱隱看出他眼睛當中的倦意。
一雙漂亮的大眼睛正在漸漸失色,白白嫩嫩的皮膚竟然在緩緩的生出幹皮,竟然是生命之氣在一點一滴的流逝。
薑四從來沒有感覺到如此的絕望,他眼睜睜的看著那正在凋零的小生命,卻束手無策,隻有無語凝噎。
片刻後,他抹去眼角的濁淚,再次上路。
“少主你是冷了嗎?可是老奴的衣服卻早已濕透了。”薑四看著懷抱中的小可憐,隻能佝僂起身子,努力將風雨擋在外麵,想讓小嬰兒感覺到一絲溫暖。
其實薑四心裏很清楚,少主的冷不是因為外界環境的原因,而是生命之氣流逝所致,但他束手無策,所以隻能努力抱緊了少主,來自我安慰。
“少主你出身顯赫,天生至尊。退一萬步來講,就算將來不會睥睨天下,也應該是一生無憂無慮,錦衣玉食,可是現在……”
“要怪,隻能怪你那蛇蠍之心的叔父與叔母,要怪,隻能怪主人與主母太早的逝去,要怪,隻能怪老奴無能啊!”
薑四再也忍不住了,想放聲大哭,可是卻怕驚擾到懷抱當中的少主,隻能咬破舌尖,要生生的將那股悲意壓製下去。
這一切都是徒勞的,他雖然咬破了舌尖,但是眼中的老淚卻是怎麼也忍不住,漸漸的濕潤了臉龐,滴落在了繈褓當中。
一隻白白嫩嫩的小手緩緩抬起,輕輕的觸碰到了薑四的臉,是小嬰兒想幫助他拭去眼淚,可是,下一秒就如同用盡了力氣一般,跌落了下來。
“少主!”薑四放聲大哭,聲音在這片山脈當中傳出去了老遠,聲音充滿了淒厲與悲傷,讓人聽見後忍不住的想落淚。
……
不知過了多久,當薑四的手腳都幾乎沒有知覺時,他終於帶著繈褓中的少主走到了這片山脈的盡頭。
在這裏,有一道大江波瀾壯闊,水流湍急。
江邊,隻有一葉扁舟孤零零的停靠在渡口,就好像是有人故意安排在這裏一般,在為他們老幼二人送行。
“少主,老奴要帶你渡河了,你千萬要挺住啊,等到了河對岸,老奴就算是拚了老命,也要幫你找到良醫,把你從鬼門關上拉回來。”
生命氣息的逝去非同小可,不比尋常疾病,乃是絕症,薑四雖然在對著嬰兒說話,但其實更像是在自言自語,自我安慰。
他解開繩索,抱著嬰兒踏上了小舟,開始搖動木槳渡河。
大江的水太急了,就像是從九天之上傾瀉的一般,浪頭足足有數米之高,許多水都打落進了小舟裏,嘩啦一聲打濕了薑四與嬰兒的身體,更打偏了船頭。
“少主!”薑四驚呼一聲,急忙鬆開船槳,去查探那嬰兒的情況。
嬰兒雙目緊閉,臉色憔悴,比起之前白白嫩嫩的樣子,此刻竟然顯得異常的幹瘦,仿佛營養不良一般,生命氣息一落千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