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著過著,一年就到頭了。
羅叔叔的葬禮比較簡單,我包了個白包,把這小半年工作攢下來的那麼點錢放了進去。
周子良包了五萬塊,托我給羅依然。
自從羅叔叔出事以來,周子良已經很久沒和羅依然說過話了。一夥人出去聚會的時候,他偶爾會問問羅依然的近況,然後獨自一個人喝得酩酊大醉不省人事。
羅依然不肯收周子良的白包,“張揚,你幫我退回去給他。”
我說:“那小子就是鐵了心要給你,你知道他的脾氣,要是退回去,說不定他會一把火把這些錢燒了。”
她轉身走開:“燒了也是他的事。我什麼都不怕,就怕欠他人情債。”
我硬著頭皮把周子良找出來喝茶。
他沉著一張臉看著我。
我知道他心裏不好受,但良心尚存的我不好意思私吞這筆錢。
“周子良,羅依然說……”
話還沒說完,周子良起身準備走:“她不要,那就給你吧,扔了也行。”
我趕忙拉住他:“周少爺,我求求你,別在我跟前擺闊行麼?我們談談,我們好好談談。”
他坐下來,操著手淡淡地看著我。
我悶頭喝了一口咖啡:“你們倆不要這麼糾結可以麼?你明明心裏還是挺想著她的……”
周子良哼了一聲,“張揚,我問你,羅依然是不是你好朋友?”
“這還用問麼?”
他譏誚地說:“你就這麼看著她也不拉一把,這朋友真夠好的。”
我皺眉說:“你什麼意思?”
周子良反問說:“羅依然不要我的錢,就可以要那個混蛋的錢了?我真是想不明白,你和她從小一塊長大,你就不覺得她現在變得越來越不正常了麼?除了掉幾滴眼淚,張揚你還做過些什麼?你真的伸手拉過她嗎?”
我愣了一愣:“她還和那人在一塊?”
周子良撐著額頭,咬牙說:“是。我要是當麵看見那孫子,非揍他到行動不能。”
我說:“我去找她談談。”
周子良沉默了很久,半晌開口說:“不如你找林佑和她談談吧。”
我看著他,他眉心擰作一團,有點艱難地說:“我覺得,如果林佑和她說,她會聽的。”
我有點訝然。
周子良拉開椅子走了:“她們現在事多,要用到錢的地方不少。你就別說那錢是我的,幫我給她吧。”
我獨自坐在咖啡廳裏想了很多。
周子良說得對,羅依然的改變都在我眼皮底下,從她第一次帶了個長得有點像拔高了的潘長江的男人在我麵前,對我說這是她的男朋友開始,我就應該察覺到什麼。
可是我從來都沒做過什麼,表麵上我倆好得像一個人,事實上我活得特別自私,忙裏忙外重心都是自己的事。
我打了個電話到羅依然家裏,羅阿姨接的電話:“張揚,依然她出去了。正好阿姨也想和你談談。”
“羅阿姨,你有什麼話,盡管說。”
電話那頭遲疑了很久,羅阿姨說:“張揚,依然現在的情況不知道你知不知道。她和那個人還有聯係。”
“我知道。”
“本來這個不太適合拿出來說,但我不好說重話,怕她又想偏了。隻能看看你能不能幫著勸一勸她。現在這個時期比較特殊,我不想依然就這麼走錯了。”
我點頭說:“阿姨,我明白。我也打算和她好好說一說,她這段時間心裏難受,一直沒找到一個合適的機會把這件事攤開來談。”
羅阿姨歎了口氣繼續說:“是這樣的,依然的個性比較內向,碰上事情都放在心裏麵不說。她高考失利的時候,也是自己躲在房間裏不肯出來。這個孩子自從高考之後,個性就比較偏激,問了她很多次,也什麼都不說。張揚,高三那次同學聚會你也去了吧。”
我問:“哪次同學聚會?”
“高考前一個星期,有一天依然回來得特別晚。她說是參加你們同學聚會了,但那天她好像是和什麼人打架了,回來身上青一塊紫一塊的。我現在想想,懷疑她是不是被什麼同學欺負了。”
我愣住:“阿姨,你能把時間再說具體點麼?讓我好好想想。”
“就是在高考前一個星期,剛考完摸底考。第二天依然就說頭疼,請了三天假把自己關在房間裏,怎麼叫也不出來。之後又好了。”
我僵在原地,完全說不出話來。
“張揚,你在聽阿姨說話嗎?”
我深深地吸了口氣,“我在。阿姨,讓我再想想,我、我等會去找羅依然說說話。”
握著電話站在人行天橋上,看著底下車水馬龍。
耳邊一切的喧鬧都沒了聲音,反反複複隻有羅阿姨剛才說的話:
——有一天依然回來得特別晚,身上青一塊緊一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