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熱心社會公益的味精大王:吳蘊初2(1)(2 / 3)

到了1921年,新熾昌牛皮膠廠又麵臨著山窮水盡的境地,江浙的幾家大火柴廠已是自顧不暇,無力購買大批的牛皮膠,劉鴻生又開辦了他的第二大支柱企業——水泥廠,為此出國考察去了,對牛皮膠廠也不再過問,實際已無暇過問,吳蘊初更是無力支撐了。但他並沒有失望,也沒有頹廢,他仍懷著極大的信心,堅持著他初下的決心,極力從生活中去尋求、探索那通往目標的路。他在嚴重的挫折中保持著最清醒的頭腦,冷靜地觀察著、思索著。他從“熾昌”的氯酸鉀與牛皮膠的悲慘命運聯係到這一命運的成因:外貨的湧入與優勢。隻有在質量與成本方麵造出較外貨都更為優良的產品,方能在市場上立住腳,也才能將外貨抵製出去。外貨雖然數目龐大,可終究是有數的,隻要人人屬意於此,今日一種,明日一種,不愁沒有將其全部驅出中國市場的一天,至少它不至於如此壟斷,如此霸道,可在貿易上取得起碼的平等。群敵林立,擇其弱,在眾多的外貨中哪種最弱呢?眾難當前,從其易,那麼在眾多的外貨中,哪一種又最易掌握的呢?諸利群列,擇其大,那麼在眾多的外貨中,哪一種又是最易獲利又可長久獲利的呢?以這幾個選擇標準,他很快就選中了日本的“味之素”。

“味之素”是日本原包裝產品,中國人稱它為“味之素”,它之所以被吳蘊初優先選中,就是因為它符合了上麵所述的三個選擇標準。不用說很早,就是六十歲以上的人,都會記得,日偽時期鐵路沿線,大街小巷,幾乎是凡為人流較大或簇居集散處都彩繪著甚為醒目的“仁丹”與“味之素”的廣告。這種無所不在幾乎滲透到每個角落的產品宣傳,說明廠家能力強,而且生產廠家多,生產量也大,可也因此而有個弱點:一旦遭到較它物美價廉的同類產品的抵製,必如急流被阻當即積壓成山,不是另尋出路,就得停產。日倭的可惡,在吳蘊初的腦海裏印象最深,從明代以來的強盜式的掠奪愈來愈凶,特別是幼時那聽了多次,次次為之切齒的“甲午戰爭”、《馬關條約》,他終身難忘,時時想像著他如何能像戚繼光、俞大猷那樣縱馬搖槍,麾動鐵騎去痛快淋漓地驅倭出境。如今他已經抓到了一個機會,他可以憑借自己的本事,和那些不握倭刀而是一手握槍、一手握著“味刃素”的日倭較量較量了。其次,“味之素”體小單一,便於研究,吳蘊初也有可能去研究。因為以他當時的經濟能力來說,是承受不起複雜龐大的實驗活動的。最後,像“味之素”這樣的產品是最易得利的,因為它是人們一日三餐中很理想的調料。有錢人的山珍海味需要它,吃不起山珍海味的廣大貧苦百姓也需要它,一碗素湯,一碟兒青菜,隻需放上那麼幾粒,就似魔幻般產生了奇效,鮮美的味道既可是一種較山珍海味廉價得多的享受,又可增進食欲。幾乎家家可買,餐餐可用,銷量自會極大,見利自也會極快。

可是光想是不行的,總得做出來,首先是知道它是什麼做的才行。

要認識它,就得分析它。吳蘊初主意一定就跑到商店花了4個銀角子買回了一小瓶“味之素”。莫看東西小,可因為它些小之量就可生巨大的神奇作用,因此也難免蒙上一層神秘的麵紗,使世人難見其“廬山真麵目”。日本又甚秘其方,可以想像,當初日本人研製它的時候,不知投入了多少資本,動用了多少人力,購置了多少設備,設置了多少的實驗室,可如今的吳蘊初年齡隻有30歲,全部依據隻有那用4個銀角子換來的一小瓶,全部資金也隻有幾十個那一小瓶的價值,整個“實驗室”,也不過是他夫妻在上海租用的一間半臥室,家庭手工實驗,能行嗎?行!吳蘊初行!

吳蘊初是有信心的,然而吳蘊初也是很謹慎的。因為他深知,日本人自秘其方,至今尚無同產競爭者,正說明了研究製造它的難度是很大的。因此,吳蘊初將那一小瓶拿到手中,就覺得沉甸甸的。要認識它,就必須首先做化學分析,分析的結果,吳蘊初發現,它的主要成分就是穀氨酸鈉,當時化學上的中譯名稱為“哥羅登酸鈉”。既然成分並不複雜,隻是一種,而且對哥羅登酸鈉吳蘊初並不陌生,他是讀過有關資料的。最早從植物蛋白中提取這種物質的是德國人,日本人自是受了德國人的啟發。日本人能從德國人的啟發中獲得這種產品技術,中國人為什麼不能在日本人的啟發下獲得這種技術呢?隻要能提煉出哥羅登酸鈉,就解決並獲得了與“味之素”相類的產品。放在吳蘊初眼前的那一小瓶“味之素”已幻化成彩色的哥羅登酸鈉的分子式與結構式,要將眼中的分子式與結構式再凝成如眼前這瓶“味之素”般的白色結晶小顆粒,那就得著手實驗了。

環境和條件差,吳蘊初又做著“新熾昌”的廠長,時間也很緊,多半靠“業餘時間”研究。條件差,化學反應就不會進行得很完美,速度也必緩慢,因此往往需要幾個晝夜的連續地觀察與記錄,一個隻靠“業餘時間”的人是無法堅持的。於是這個具體的、日常性的試驗活動就隻好由助手代替了。請助手,吳蘊初沒那個條件,也因為要保密而沒那種可能,就隻得依靠他的夫人戴懿了。戴懿的文化水平並不高,甚至是很低,連初小還沒有讀完,根本不知道化學為何物。但是,她慧心獨具又極忠於丈夫的事業,硬是全心全意地在丈夫的指引下堅持著工作。每日裏認真地觀察著各種細微的反應,一點一點地記在一個專用的小本子裏,經常是夜以繼日地擺弄著那些瓶瓶罐罐與酒精燈,比擺弄鍋碗瓢勺的次數還不知多出多少倍;而且不僅要付出如此大的精力與勞務,還須不時地向人賠小心,因為那試製中不時逸出的硫化氫臭氣與鹽酸的酸味彌漫著整個亭子間,再溢入鄰家,鄰家自然會很不滿於這種汙染。吳夫人每當此時,隻好事先往鄰家去致歉,以求得諒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