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熱心社會公益的味精大王:吳蘊初2(2)(1 / 3)

八、熱心社會公益的味精大王:吳蘊初2(2)

一個企業及其產品的名稱也是重要的經營要素,不僅關係到是否吉祥,更重要的是響亮與否的市場心理效應,關係自是重大。因此吳、張二人研究得十分認真,而張逸雲則於此事甘為參謀,很是尊重吳蘊初,吳蘊初也不負其望,名字起得甚合其意。先是產品的名稱,吳蘊初經過一番熟慮後,說:

“阿拉以為,國人素以‘精’字來名狀上品,最美好的稱‘精華’,最上乘的稱‘精品’,最香的香水稱‘香水精’,最甜的東西叫‘糖精’,咱們的東西不愧為‘精’,故也取這個“精”字;另外,本品是為了調味之精品,而日貨又以‘味之素’通行市場已久,用一‘味’字,不僅道出其用,也可搭上‘味之素’,因利乘便,兄以為以‘味精’名之如何?”

張逸雲點頭稱是,連說:

“好!好!既與日貨搭上界,利於銷售,又獨具一格,使人一聞便知為調味精品,便思精美之味,是極!是極!”

吳蘊初欣慰地呷了口茶,緩緩地放下杯子說:

“這‘味精’二字,又使我產生了一些遐想:它是提煉自植物蛋白,是素的,卻兼有鮮肉之美。佛門之徒,食素已慣,必更喜歡,樂於享用。佛在天堂,供佛所用的珍饈美味自也多集中於天堂之上,天上的廚當為世人信佛吃素人向往的庖廚。咱們的廠子就叫它‘天廚’好了,進了咱們廠子,就使人如入天上的庖廚,不待功果圓滿,就可享得天上的美味!並且將商標也與佛門搭起界來,采用佛手為圖,張兄以為如何!”

張逸雲拍掌稱絕道:

“妙極!妙極!你何止是位大化學家,簡直也是位大學問家,鄙人望塵莫及,這‘天廚’可太妙了!佛手禦天廚,令人向往不已,放心,放心,有您這等高才,阿拉堅信天廚味精廠一定辦得成人間天廚!”

繼而,吳蘊初連產品的包裝裝潢也設計出來了,他說:

“‘味之素’是享譽已久的商品,抄襲一點它裝潢的長處亦無不可。比方那分裝的小瓶子,看上去薄薄的偏偏的,不僅雅觀,也似很有容量,其實容量並不大,是大為可取的。至於外觀色調,即著佛氣,則應以素雅為主色調,藍黃二色就是淨素的標誌,可作為淨界上氣的象征,以為商品包裝的基本色調。”

張逸雲自也讚同。

大事已就,吳蘊初便四處緊張地籌備。很快,在唐家灣藍維靄路(今肇周路)的福源裏租了兩間房子,緊接著又迅速購置齊全並安放好儀器。一切因陋就簡,於聚豐園奇會後不到兩個月,即1923年夏初,就開工生產了。由吳蘊初夫婦共同上陣把關、主持,雇了七八個工人參與勞務協助,完全是家庭手工生產規模,月產味精500磅左右。然而,這個廠房低小,設備簡陋,從業人員很少的家庭手工業型的企業,卻是中國曆史上第一個生產味精的廠家,不僅首創,填補了產業的空白,具有不可泯滅的曆史意義,而且正是它,就憑著那近於原始的生產手段,極小的規模,硬是將曆史長久、設備精良、生產手段先進的日商“味之素”擊敗在腳下!

味精之所以能在市場上很快地強過“味之素”,有其兩大原因:一是成本作用,二是心理效應。

天廚佛手牌味精是從麵筋中提取的,而日本的“味之素”則是由魚類、大豆及其他蛋白質中提取的。相比之下,味精後來居上,成本本來相對為低是一個重要原因。再加上又得了個近水樓台的便宜。紡織業也需要麵粉,而所取點不同,織布漿紗主要所需是麵粉中的澱粉部分,麵筋則變成了紡織廠的處理餘品,自然價格更低。而上海這個最早的通商大埠,紡織業不但興辦得早,而且廠家也越來越多,收購起來極為方便且價格極低。又是就產就銷運費微乎其微,而“味之素”則須越國跨海,無異又拉大了成本差。在質量相當的情況下,價格是競爭的最重要手段,成本低自具極大的天然優勢,降價競爭的結果,成本高的一方一旦被迫將價格降到成本線以下,如無特殊原因,勢必被迫自動退出市場。這也從另一角度說明,先進與落後隻是相對的,是受時間參數製約的。一時的先進,如不再接再厲,不斷更新,拘泥於保守,隨著時間的推移,必導致後來居上,先進反而成了包袱。從中也可以看出吳蘊初的曆史作用。

心理效應,一是具備了國人當時因備受到列強侵害,對列強,並因列強而及洋貨,所產生的逆反心理的普遍的現實作用;二是吳蘊初匠心獨運的廠名、品名及商標的聽覺與形象作用及廣告作用。張逸雲於味精廠開業之初,便將新產品佛手牌味精移到門麵好、信譽高、曆史久的張崇新醬園一並銷售,在他那福建路臨街的大門臉上幾乎貼滿了彩色斑斕、令人醒目的廣告:“天廚味精,鮮美絕倫”;“質地淨素,庖廚必備”;“天廚味精,完全國貨”……王東園又是位很出色的“公關人員”,眼光敏銳,機變靈活,每天幾乎一刻不停地駕著一輛小彩車,作著生動活潑極為吸引人的宣傳。小車上插著五彩繽紛的小旗,旗光閃動間是一條醒目的標語式廣告:“天廚味精,勝過日本的‘味之素’”。車行時緩時停,廣告聲卻一刻不斷,後麵還跟了幾個敲鑼打鼓吹喇叭的人,大助聲威。王東園用他那甜而亮的寧波腔誘人地喊著:“天廚味精,天廚味精,佛家妙品,人間享用!”“國貨味精,國貨味精,完全國貨,與洋貨不同!”“超過‘味之素’,價格更公平,不信您就嚐,一嚐保相中!”……

每日價醬園前、小車旁總是觀者如堵,議論紛紛:“這味精可是新貨色,是不是能和‘味之素’一樣?”“嚐嚐,嚐嚐,反正用不了幾個錢,好了就買麼!”“總是國貨嘛,就算差點,比吃洋人的肚裏也舒服!”

一嚐,果如宣傳的一般。物又美,價又廉,還是國貨。吳蘊初又根據用戶對新產品難免疑慮的心理,將工廠廠址,特別是采用的原料公諸於眾。麵裏取的嘛,可以去看看,不會有毒的!打消了某些人的疑慮,並澄清了某些別有用心者製造的輿論,誰還犯傻不買味精去買“味之素”,500磅當即供不應求。

張逸雲是很有眼光的,他看準了味精是大有前途的新產品,可沒料到經營情況會這麼好,市場的越來越大的需求,已使得那憑家庭手工業式經營月產500磅的小天廚遠遠不能適應了。於是張逸雲便向吳蘊初提出了增加資本,擴大生產的建議。吳蘊初是沒有錢的,張逸雲一時也拿不出更多的錢,於是便在張逸雲建議與主持下集成10股,每股5000,資金增至5萬元,較原資金擴大了10倍,辦成了合股公司。很快,張逸雲就拿出了集股方案:張逸雲總攬8股,其中,他本人4股,他的親友4股:李雲書、鄭讚臣、王東園、陳甄甫各一股;餘下的兩股是大東工業原料公司的老板一股,吳蘊初一股。

集股,符合吳蘊初擴大實業的願望,自是很讚成的,然而將他算成了一股,他的那5000元的股金又去哪兒籌措呢,殊不知,張逸雲早有了安排。

說辦就辦,張逸雲頭一天公布了集股方案,第二天就在其家中的會客室召開了第一次股東會議。這距離天廚正式開工隻有兩個多月,正值吳蘊初32歲生日到來之前的幾天的1923年8月。

會上經討論議定對吳蘊初的待遇是:一、一次性償付發明費兩千元;二、每生產一磅味精,提取發明費一角;三、負責味精生產,與總經理享受同等紅利待遇。

議定後,張逸雲說出了他的打算:

“蘊初的兩千元研究費就不支付,算作他的股金了。”

又轉對吳蘊初說:

“你不是還欠3000股金麼?叫我家老三拜你為先生,學技術,由我來出那其餘的3000,就算拜師費了。”

張逸雲可謂精明而且重義,識大局,善團結,不計小利,對吳蘊初甚為重視也甚為關照,兩人自是交成莫逆,配合默契,實為實業之幸!

會上還商定了合股公司的上層人選:張逸雲為總經理;吳蘊初為經理兼技師,主持業務與廠務;王東園為營業經理。

公司組成後,立即向上海商標局辦了“味精”專用名稱與佛手商標的注冊手續,一邊生產,一邊擴大廠房,沒多久便在上海新橋路租得台州公所的寄柩所房屋十間,作為粗製工場;另租了三北煙草公司在菜市路(今順昌路)的舊址,作為精製工場和辦公室,並相應地添置了設備。如此一來,天廚味精廠已由兩間簡陋小屋擴展為一百多間廠房,十餘部各種機器的工廠。莫說是味精生產的全國獨一處,即在全國的調味工業中也算得最大的廠家之一了。轉眼間就到了1924年。

這一年由於列強的貨物不但已恢複了一次大戰前的水平,而且均有過之,在大量洋貨的傾軋下,民族企業多數苦苦掙紮,而軍閥間第二次直奉戰爭又給交通與工農業直接造成了嚴重危害,原料,產品運輸困難,惟獨天廚味精廠一枝獨秀。它不但沒被洶湧而來的洋貨衝垮,而且衝垮了洋貨。由於前麵交代過的成本、心理效應等競爭優勢,逼得日本“味之素”節節敗退,難以招架,在多種洋貨逞凶、眾多民族企業屈辱中,獨爭了一口氣,反敗為勝,大快人心!

這一年年產量由初建一年的兩千多公斤飛快地翻了兩番多,達到了9000公斤。轉年,1925年,因有了聲勢浩大的五卅運動相助,日貨更受抵製,本來無力與味精競爭的“味之素”更趨頹萎,連南洋的華僑也棄日貨“味之素”,改用了國貨味精,進入了“天廚”。佛手牌味精不但打入了南洋各國市場,而且很快就成了該市場的緊俏商品。產量也因之較1924又翻了一番!直到1928年,幾乎是年年翻一番,產量自1924年起翻了近5番。此間,每年除扣除公積金外分紅兩次,每次一股得銀洋175萬元,總經理和經理尚有額外所得,須知1923年秋集資時,每股才是5000元哪!事業如此之興旺,經營如此之紅火,莫說較那些艱苦掙紮的企業,就是當時的整個工商界也是很少見的。豈不令股東們額手稱慶,國人拍手稱快?

盡管產量大幅度成倍增長,仍是供不應求,而滯銷於一隅猶如困獸的“味之素”,由於無人問津,隻急得經銷商們如坐針氈,惶惶不可終日。天廚就乘機派出人去私下裏壓價收購,再集中在一個亭子間裏改換成味精的包裝,投放市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