蠻荒時代(公元前五六千年)
是傳說中巫風彌漫、人神共存的絢麗時代,多少英雄誌士向死而生,揮舞著翩翩大袖行走於天地之間。
楔子
昆侖山,出猛水。
一派東流,九曲濁連底。
下流不通無處止。
澄淨清清,照見神光體。
金木因,為妙旨。
龍虎相交,何假同元義。
隻恐眾生難省會。
再舉陰陽,切切聲慚愧。
這是元代潛真子所作之詞,名為《蘇幕遮辨水源清濁木金間隔》。
蘇幕遮,西域胡語也,原義為披在肩上的頭巾,指西域的一種歌舞戲文,後演變為詞牌名。這首詞是作者以辨別昆侖山水清濁為由,向世人明示,萬物之相真假莫辨、錯對難分,虛幻與現實雜糅,世間真理豈是我等常人之輩所能分辨而出。
孕育了華夏文明的黃河,便發源於昆侖山支脈的巴顏喀拉山北麓,一路從青藏高原越過崇山峻嶺,橫跨河套平原之後,奔騰至陝西、山西交界的秦晉峽穀之中。
當黃河流至峽穀南段的壺口一帶時,四百米寬的水麵一下子全部傾注進一道約三十米寬的深槽之中,形成了有‘萬裏洪波聲怒吼,天開一塹勢雄豪’奇觀之譽的壺口瀑布。
瀑布的西岸下陡上緩。
一位二十歲出頭的女子獨自站在岸邊。
女子應該是從很遠的地方來,身上背著一個灰塵遍布的包袱;腳上的一雙高筒獸皮靴,早已磨的破舊不堪;身上的粗麻衣褲也染著片片的汙漬及血跡;外披的那件斑紋獸皮披風,顯然是從野獸身上匆忙剝下的,隻是去掉血漬殘肉,簡單處理了一下。
女子癡癡地望著傾瀉而下的洪濤巨浪,專注的臉上眉頭緊促,在獨自想著什麼心事,那萬馬奔騰的咆哮之聲,也完全不能擾動她的思緒。片刻,眉頭舒展開來,膚若凝脂的臉上煥發出欣悅的笑容,仿佛霞光蕩漾,三月裏的桃花初開一樣,將整個人映襯的美輪美奐。
兩個手持骨製長矛的年輕人,從西岸山邊,悄無聲息的下來,慢慢靠近女子。這兩個年輕人顯然是狩獵的高手,當女子意識到身處危險之中時,已被二人成犄角之勢圍困,沒有了逃脫的機會。
兩個年輕人一高一矮,矮個的右小腿處,雖然用藤蔓夾雜著樹葉,纏綁著搗碎的黏稠植物,卻依然有血跡滲出。二人大都二十五六歲的年紀,身穿粗布衣、腳踩草鞋,體格健碩,人手一隻長矛。木製長杆已被磨得光滑適手,長杆頂部纏綁有尖刺狀骨製矛頭,森森白骨之上透著隱隱的血跡,也不知令多少野獸命喪於此。
女子眼見兩隻長矛均已對準自己的脖頸要害,心知若稍有異動,矛頭之下便立時多出一具亡魂,隻得站在那裏,靜待事態發展。
高個見女子絲毫沒有慌亂,好奇心起,問道:“你是誰?叫什麼名字?”
是啊,我是誰?
這個問題我已站在河邊思索很久了——
我叫什麼名字?
我的頭腦的深處像是被什麼東西擋住了,記憶明明就在那裏,卻偏偏找不回來——
“我不知道我是誰”,女子開口了,聲音清靈悅耳,“你呢?你叫什麼名字?”
高個沒想到會被女子這樣一問,顯得有些慌亂:“我,我叫西嶺”,怕沒說清楚,忙又補充到:“我們是來這裏狩獵的。”
女子聽後莞爾一笑,“西嶺?是因為你生在河西岸的山上嗎?”
“這個……我也不知道”,西嶺有些靦腆,手腳有些不知該放何處,這女子燦若桃花的笑容,讓人防範之心盡去,實在很難保持警覺與敵意,“你怎麼會到這裏的?這麼荒涼的地方,經常有凶猛的野獸出沒!”
女子神色黯然道:“我已獨自在外很久了,想不起以前的事情,不知道自己是誰,也不知該到哪裏去,走到此時,看這滔天的河水似曾相識,便停了下來,未曾想遇到了你們。”
西嶺示意矮個收起長矛,將他拉至一旁,避開女子,交頭接耳一陣嘀咕。片刻之後,西嶺指著矮個對女子說:“他叫隱水,我們的氏族離這裏不遠,你跟我們回氏族吧,也許老巫師能讓你想起以前的事情。”
女子疑惑:“老巫師?”
隱水:“是啊!氏族的老巫本事可大了,我們平時有什麼問題都找他解決,他也肯定能幫你想起以前的事情來。”
女子見二人質樸誠懇,滿臉殷切與期待,不像是壞人,便應允道:“好吧,我跟你們去。”
西嶺麵露喜悅,忙上前將女子的包袱背在自己身上,與隱水引領女子來到山邊林中。林中草地上躺在一頭碩大的青鬃獠牙野豬,這物比尋常野豬頗有不同,不僅體型大了許多,長長的獠牙也隱隱泛著凜凜的青光,讓人看了心生怯意。不過,看上去再是凶悍,也已嘴角淌血,氣息全無,二人用木杆穿了野豬抬在肩上,帶著女子一同走進了黃河西岸的山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