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1 / 2)

上車之後,蘇悅生問我:“上哪兒吃飯去,我還餓著呢。”

他語氣輕鬆,就好像平常一樣。我想了想,挑了個安靜的地方。那個館子還是程子良帶我去過,是個特別私密的私家小院。

蘇悅生挺高興的,那天晚上他吃了很多,我也默默低頭吃飯,蘇悅生大約以為我還在為李雲琪的事生氣,所以也沒怎麼逗我說話。我們從巷子裏走出來,院子裏沒地方停車,司機把車開到了別處,我們兩個在冷風裏走著,都已經三月了,卻還是春寒料峭。

食物給了我熱量和勇氣,我咬了咬牙,對蘇悅生說:“謝謝你。”

“甭客氣,”他晚飯時喝過幾盅黃酒,在夜色中,他的眼睛明亮地就像天上的星星,語氣卻還是那樣沒正經:“再說,我不是索要過報酬了麼?”

我就在寒風中站定,對他微微搖了搖頭,他終於覺得有些不對,臉上的笑容漸漸收斂。

我吞吞吐吐的問:“你……是不是……嗯……有一點點,喜歡我?”

本來這句話我是不該問的,但事情已經到了這種地步,我還是希望可以把話說清楚。

蘇悅生明顯沒有想到我會這樣問,他怔了一下,旋即笑了笑,語氣還是那般油滑輕浮:“喜歡又怎麼樣,不喜歡又怎麼樣?怎麼,你愛上我了啊?”

我咬了咬牙,說道:“認識你以來,我一直挺高興的,也很喜歡你這個朋友。但是……我是真的……”我搖了搖頭,終於把那句話說出來:“我跟程子良沒緣份,但我也不希望,失去你這個朋友。”

蘇悅生短暫的沉默了片刻,我其實心裏挺亂的,我選擇了最笨拙的方式跟他攤牌,蘇悅生一直是個聰明人,他一定聽得懂。本來我沒有多少把握,但今天晚上那一吻,實在令我驚心。我到底是個女孩子,女孩子在這種事情上是非常敏感的,一個男人如果做到這種地步,我還不明白他的意思,我也就是真傻了。

晚風吹來,寒意徹骨,我身上薄薄的大衣透了風,冷得像冰窖一般,我知道快刀斬亂麻,刀越鋒利越好。我說:“我希望從此之後我們不再見麵了。”

我知道這句話非常非常傷人,但在錯誤開始之前就讓它結束,那是最好的選擇,連程子良跟我之間都並非良配,何況蘇悅生。

也許一段感情對他而言,不過是姹紫嫣紅總是春,但對我而言,這種天與地般的差距,並不是我願意再去嚐試的。何況還有程子良。即使沒有程子良,我和他之間,也並無可能。

過了許久許久,我看到蘇悅生輕輕點了點頭,他說:“你放心吧。”

我也許是傷到了他的自尊心,司機已經駕著車來到了巷子口,朝我們閃了閃大燈。蘇悅生說:“司機送你回去——別推辭,這是最後一次。我就不送你了。”

我張了張嘴,最後還是什麼話都沒說。

他一直將我送到車邊,體貼地替我拉開車門。

車子裏非常暖和,我忍不住從後視鏡中注視著他,他站在寒風中的巷口,不遠處就是一杆路燈,澄黃色的光照著他的黑色大衣,他的身影顯得孤伶伶的,我想今天晚上,對他對我而言,都並不是一個快樂的夜晚。

我回到家的時候媽媽已經在家裏了,她憂心仲仲的看著我,我知道她想問什麼,反正我正想和她談談。我向她複述了李雲琪說的話,問她是不是真的喜歡李伯伯,如果她真要和李伯伯結婚,李雲琪那關恐怕不好過。

我媽沉默了片刻,忽然淡淡地笑了笑:“喜歡不喜歡,是你們年輕人才會考慮的事,到我們這把年紀,其實早就學會了得失有命。”

我想今天真不是談話的好機會,我非常非常的疲憊,而我媽媽,情緒也很低落。她並沒有問起蘇悅生,我倒是主動的告訴她,我隻是因為程子良的緣故認識了蘇悅生,而且他也沒別的意思,就是喜歡救人於危難,不忍心看我難堪罷了。

也不知道我媽信不信我這套說辭,反正她默默的看著我,過了許久,才默默的歎了口氣,說:“你今天也累得夠嗆,早點洗澡休息吧。”

那一年是倒春寒,到三月裏桃花都開了,還下了一場小雪。我從實驗室回寢室的路上,遇見程子良,他明顯是在那裏等我,也不知道等了有多久,頭上全是絨絨的雪花。

地溫已經很高,地麵濕漉漉的,並沒有積雪,水窪裏倒映著路邊的綠籬,籬後一樹一樹的桃花,漫天飄亂散落的飛雪。

我們沉默的在校園中央的林蔭道上走著,最後還是他先開口:“為什麼不接我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