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還住在醫院裏,我其實心裏很著急,在北京待了四天之後,我借口說學校的活動結束,要返回了。
蘇悅生倒也沒挽留,他隻是說:“你走之前,有一位朋友想見見你。”
我有些意外,問:“是誰?”
“她姓陸,本來我們應該在下周訂婚,但是……”他說,“我提出來解除婚約,她同意了,但要求見見你。”
我有些擔憂地看了蘇悅生一眼,這事是我做得不地道,我甚至沒有說出任何理由,就是那樣直白的一句話,就打斷了蘇悅生和另一個女人的婚約。
而他並沒有任何為難之色,就答應了我。
或許程子慧說的是真的,他計劃良久,早就等著這一刻了。
我不由得打了個寒噤。
蘇悅生大約是看我的神色,所以完全誤解了,他說:“我陪你一起去見她,我和陸敏從小就認識了,她不是那樣小氣的人,就是覺得好奇,想要見一見你。”
不管他怎麼說,我心裏還是有點不安的,老話說寧拆十座廟,不毀一門婚。我雖然不是那麼老派的人,但毫無理由就這樣拆散蘇悅生和另一個女人,多少有點心虛。
我沒有想到的是,那個陸敏,長得漂亮不說,為人又爽朗又大方,一見了麵就笑嘻嘻叫我“小妹妹”,然後拍著蘇悅生的肩,眉飛色舞:“老牛終於吃到嫩草啊!”
蘇悅生把她的手推開:“不要動手動腳的。”
“哎,當著小妹妹的麵就是不一樣啊!”陸敏一轉過來,又笑眯眯拉住我的手,“我們見過一次,小妹妹,那天你的車壞在路口,他啊,一開車門就跑下去了,把我嚇了一大跳。”
噢,原來那天駕著跑車的女郎就是她,可是那天她神色十分冷淡,完全不似今天這樣熱情。陸敏拉著我的手,一會兒問我愛吃什麼,一會兒又替我倒茶,似乎喜不自勝。
“蘇悅生這個魔頭,總算有人肯收伏他了。你不曉得,你要再不來,我可就得跟他訂婚了。”陸敏語氣輕快,“二十多年的交情,一旦要做夫妻,簡直無趣得令人發指啊!我跟他,幼兒園就睡隔壁床,那時候他就拉我辮子,以後要是讓我真跟他睡到一張床上,那我還不得做噩夢啊!”
我都沒想到原來陸敏也不願意訂婚,她嘰裏呱啦地講了一通,我才知道這個婚約完全是雙方家長的意思。
“當時我失戀,萬念俱灰。正好蘇悅生也沒精打采地回北京,家裏老人逼著我們在一塊兒,我們倆一商量,得,訂婚就訂婚吧,跟他湊合,總比跟別人湊合要強。”陸敏笑嘻嘻地上下打量我,“沒想到你會到北京來,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我都不曉得說什麼好,因為陸敏太喜歡說話了,雖然就我們三個人吃飯,蘇悅生卻訂了一個大包間,菜都還沒上完,陸敏已經劈裏啪啦把蘇悅生小時候的事情都告訴我了,什麼逃課啦,上課被罰抄書啦,跟別人打架啦,我都沒想到蘇悅生小時候原來也是個調皮孩子。
最後她說:“你以後可有得話柄說他了,不然吵起架來,你哪是他的對手。”
我還沒有說話,蘇悅生已經臉一沉:“說什麼呢。”
“嘖嘖!也不怕嚇著小妹妹!”陸敏朝他扮個鬼臉,又扭過頭來小聲對我說,“你不要怕他,他就是紙老虎。”
吃完飯蘇悅生自己開車送我去機場,在車上他挺沉默的,送我到航站樓裏麵的時候,他才說:“等我這邊的事處理完了,我就回去。”
我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任何話來,他俯身輕輕吻了吻我的額頭,說:“別聽陸敏胡說八道,我以後不會跟你吵架的。”
我終於笑了笑,可是笑中滿是苦澀,這時候我才發現自己犯了大錯,我一腳踏入的並不是個泥潭,而是個深不見底的沼澤。是的蘇悅生很輕易地毀掉了婚約,因為他本來就不想要這個婚約。但我卻讓他誤會了,如果知道真相,他一定會非常非常生氣吧。
如果程子慧說的是真的,他真的有那麼深沉的心機,他會怎麼做呢?
我在返程的飛機上,一直思考著這個問題。程子慧她會騙我嗎?她說為了利益,她並不想見到婚姻給蘇悅生添上一重助力,所以她才讓我去北京。
如果不是為了這個原因,還有什麼原因會讓她這麼做?
我想破頭也想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