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1 / 2)

我從那幢建築裏走出來,也並沒有人攔阻我。公平正義隻是笑話,命運它也隻是一個笑話。我自己都覺得好笑,一路走一路笑,路邊的人都像看瘋子一樣看著我,我也覺得自己是真的瘋了。

我將房子重新掛牌,但這次乏人問津,我媽的美容院終於關張,因為我連員工工資都發不出來。好一點的技師都已經跳槽,我想我真不是做生意的料啊。

我從醫院出來的時候遇到一次搶劫,天其實還沒黑,我剛走出醫院大門不久,就有一輛摩托車從我身後駛近,我聽到引擎的聲音,不知道為什麼心裏突然有點異樣的感覺,於是立刻走向人行道上靠內側的一邊,那裏種了一排大樹,就是那排樹救了我的命。當時摩托車騎手從後麵猛然拽住了我的包,我第一反應是鬆開包並護住肚子,這個本能的動作也救了我,摩托車手搶到包後使勁一掄,正好打在我的肚子上,我的手被打得發木,那個摩托車掉轉頭來,筆直地朝著我撞過來,我本能地一閃,摩托車撞在了樹上,摩托車立刻退回去又加大油門,遙遙對我衝過來,似乎還想撞第二下,恰好有個保安路過,高喊了一聲:“搶劫!”並且朝我們跑過來,摩托車手猶豫了一下,加大油門逃跑了。

我的臉和手都火辣辣地疼,被好心的保安送回醫院,臉是被樹皮擦破的,手被包底的防磨釘給打紫了。外科醫生給我做完檢查都說萬幸,我自己卻知道這事情不對,如果是搶劫,對方搶到包就夠了,絕不會掉轉車頭撞我,而且一次沒撞到還打算再撞一次。

我在派出所錄了口供,他們也覺得不對,反複問我最近有沒有結仇。我說我媽躺在醫院裏,想要我死的大約隻有肇事者了。

派出所的民警覺得不可思議,我也覺得不可思議。我心裏有個特別特別黑暗的想法,我覺得摩托車手也許並不是想要我的命,因為他是朝我肚子撞過來的,我有這樣的直覺。但我不許自己往那個最黑暗的方向想,因為我不願意相信。

我在醫院觀察室裏睡了一覺,然後又繼續去ICU外麵睡折疊床。第二天醫生告訴我說,有人替我媽交了巨額的醫藥費,足夠我媽好幾個月用的,我問:“是誰?”他們說不知道,因為交費窗口隻要報病人姓名和住院號就可以繳費了,沒有人會查是誰交的錢。

也許殺人凶手內疚了,所以想用這樣的方式欲蓋彌彰。

我還是查到是誰替我媽交了錢,因為對方用的是現金支票,醫院繳費處有留底單,我看到上頭秀氣的簽名,是“程子慧”三個字。

我做夢也沒想到會是她。

可是這錢也是蘇家的錢,我並不打算留下。

我把美容院的門店轉讓出去,退回的租金和轉讓費,差不多正好是這麼一筆款項。我約了程子慧見麵,把支票還給她。

她說:“你還挺硬氣的。”

我說:“我媽教過我,人窮不能誌短。”

程子慧說:“我是可憐你媽,她養了你這麼個女兒,卻沒能享到福。”

我說:“我們母女都不需要人可憐,我媽尤其不需要。”

程子慧突然笑了笑,說:“再瞞著你,我真是不忍心了。你還不知道吧,你父親是誰。”

我突然覺得耳朵裏“嗡”地一響,是我的神經性耳鳴又發作了。她的聲音就像是在飛機巨大的轟鳴聲中,嗡嗡的聽不太清楚,可是每一個字又都那麼清楚,她說:“你是蘇嘯林的女兒,蘇悅生是你同父異母的哥哥,所以蘇家現在急了,急著把這事掩下去。”

我茫然地看著她。

她說:“你這孩子萬萬不能生,有悖倫常。你快點把孩子打掉,拿了蘇家的錢,出國去吧。”

我說:“我父親不是蘇嘯林。”

她說:“你不信的話,回去問問你媽。當年她在蘇家做保姆,後來離開後就生了你。哦,你媽現在昏迷著……對不起,但這是事實。你不信也是真的。”

我說:“我媽不是昏迷,她是腦死亡,再也醒不過來了。”

她十分同情地看著我,最後憐憫地說:“你還是拿了蘇家的錢,遠走高飛吧。”

遠走高飛,多麼輕鬆的四個字,可我的翅膀早就被折斷了,我飛不起來,也離不開。

程子慧似乎擔心我不信,又說:“你媽美容院的那個財務總監,就是被人設的圈套。蘇家為了逼你,什麼事都做得出來。你不信去打聽一下,你媽的那個財務總監欠的高利貸,背後是誰主使的。她原本不賭博,連邊都不沾。蘇家要對付你,辦法可多了。你走投無路,自然會拿他們的錢。何必呢,敬酒不吃吃罰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