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境之中,熟悉的聲音和氤氳不清的麵孔再次出現。
娑神飄渺到極致的聲線似乎洞穿一切:“你們注定自私,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自己。這是你們一生的枷鎖,是神由於無法預測你們命運而給的懲罰。”
雪若伸出手,想要觸到那個聲音的來源,卻發現隻是一抹香氣幻化成的影子。娑神的餘音卻還繚繞在耳邊:“如果對別人付出,帶給那個人的隻有毀滅。”
於是,我們無法付出。
因為,我們不想讓那個我們珍惜的人毀滅。
冰冷的指尖,觸到了冰冷的空氣。曾經兒時的記憶與印象仿佛發生在昨天,今天卻已物是人非。
會不會太過殘忍?
蓮兒一直倚在門邊,看著平日裏大部分都在沉默的幽國皇後。此時雪若正對著麵前的蓮花香盞發呆,黑曜石一般的眼睛,像是沒有生命跡象的湖水。
“娘娘,陛下剛遣人送來大典時的禮服,需要奴婢服侍您試穿嗎?”
“不是在......下個月舉行大典麼。”
“娘娘您大概忘了,陛下說近些日子是要去崖國與崖王和魚昌君會麵的。恐怕回來之後沒幾天就要舉行登基大典了。”
雪若回頭細細看著蓮兒的臉,之後垂下眼簾,兀自地點了點頭,隨即目光再次落在蓮花香盞上。
其實,我知道。蓮兒、棋惠子,她們都愛得那麼絕望。
她們不會知道,那個她們深愛的人,無法付出他的任何。
這一切我卻全部知道。
我知道那麼多,唯獨不知道自己的命運究竟要如何把握。
黑色長發絕塵豔麗的少女緊緊抱著自己的肩膀——自雪若很小以來便養成了這個習慣,仿佛觸到真實的自己,就可以不那麼累了。
“我的命運,還不如一片羽毛。”雪若濃密的睫毛細微地顫動,蓮兒回頭望了這位幽國年輕的傳奇皇後,知趣地轉身向外走去,遣走了所有宮人,獨留雪若一個人在殿內清靜。
即使是輕輕觸到便會飄向遠方的羽毛也能夠有落到地麵的一天;但是,一個人的命運又是如何讓它牢牢地掌握在自己的手裏?那樣飄渺的生命,倒還不如讓神靈有所安排。
又一陣風吹過,遠處的樹葉發出沙沙的響聲,門外麵,梨樹上僅剩的幾片梨花瓣無奈地飄落到地麵。雪若背對著門,本來靠在門柱的身子慢慢滑下來,漸漸變為蜷在地上的一個人影。
偉大的神靈總是操縱著一切,唯獨這一次命運把握在人自己的手中,無奈卻又套上了注定要與凡人隔膜的枷鎖。雪若隻覺得自己周身冰冷,也許是玉石地麵,也許是自己的思緒。但她不願起來,如果,這樣就能讓她遠離一切的話。
“其實,”雪若頭抵在清冷的地麵,對著深綠色的玉石反射出門邊一個模糊的影子喃喃道,“我才發現曾經我的存在是那麼不真實;好像,香盞飄出來的煙一樣。”
身後的人並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聽著。世界仿佛隻剩下樹葉的聲音,風的聲音,和雪若飄得不真實的清冷聲音。
“所以,可不可以讓我,有一個存在的理由呢?”類似自嘲一般的語氣,少女顫動著瘦弱的肩膀,在青玉色的地麵,仿佛一隻白色、純淨的蝶。
凜忻若有所思地盯著雪若的背影好久後,慢慢走到女孩身後蹲下來,猶豫著伸出手,輕輕拍了拍雪若單薄的肩膀:
“就算為了這個世上另一個和你一樣的人,好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