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個時辰的宴席,被安排上位坐於寧老將軍右手邊,寧寒算是領教了來自寧府以及出席這次入府家宴的各色人物的各種眼光,自然有羨慕憧憬的,那還好些,回以微笑便可;有故意視而不見的,也算好說,裝作不在意就行;還有有怒目而視的,這也無妨,忽略不計也罷;最無奈的是那綿裏藏針各種諂媚的假笑,皮笑肉不笑假惺惺地還一杯杯上來勸酒,恨不能杯子裏盛的不是西域的葡萄汁而是鳩毒或者砒霜才過癮,這一杯又一杯把她寧寒往死裏灌喲,寧老將軍見寧寒酒量不錯很是開心,坐那笑嗬嗬地看著寧寒快變酒浸肉幹了。唯一的可以鬆口氣的就是寧青元家的稱病沒有來赴宴,大概真是迎回來嫡孫讓老將軍心情格外好,居然也沒有多過問此事。本來酒量還算不錯的寧寒,對於當時釀酒技術並不成熟,這種提純程度並不高的初釀西域葡萄酒來說,她一個人來個幾壇還是不成問題的。隻不過她忘記了,現在的這個身體不過是個七歲的娃娃,一壇子微量酒精的甜葡萄汁下來,量變到質變也不過再多一杯酒的事兒,掉以輕心的寧大小姐就讓這一杯杯的葡萄酒給整得飄飄然了,也忘記了這西域的葡萄酒還是有後勁兒的,不光有後勁兒,這勁頭兒還十足……
楚老一早命人就將靠近寧老將軍書房的一處園子給收拾了出來,以後便是寧寒在寧府的居所,又給她派了四個丫頭,初芽、清葉、涼末和霜月,都是從府裏邊精挑細選的眼明心細、手腳麻利的丫鬟,更是經過了楚老的細心調教。茜娘自當是跟著寧寒的,偌大一個院子就這麼寥寥幾人住著她也覺得冷清,寧寒幹脆趁著宴席上寧老將軍心裏頭歡喜,央求將墨辰他們三人也安排在自己的園子裏,這樣一來,這院子裏也不會太冷清、寂寥;二來,方便相互照應著,墨辰那邊平日裏隻有翠鈿兒一個使喚丫頭前後張羅,忙不過來不說,也常會被人欺負,轉到自己園子裏墨辰的境況也可改變很多。當然了這也是寧寒打算替蘇暖照應墨辰,再說就算是楚老到訪,也方便些。嫡孫肯回來,這些小事寧老將軍自然滿口應下來,末了還又臨時給添置了人手,趁著好日子,偏院的墨辰他們今日就搬入安排給寧寒的園子,這樣派給她的丫鬟們也能趕緊忙活起來,園子四處都是熱熱鬧鬧的。
寧寒出了正廳,讓夜風一吹,酒勁兒上頭,打著晃兒邁著虛浮的步子由茜娘攙攬著回了園子,未進院門就瞧見奶娘牽著墨辰同翠鈿兒一起立在門口候著她了。
見寧寒走過來,奶娘趕忙福身請安道:“恭賀娘子回府。”
“自家人嘛,莫要這些虛禮啦。”寧寒紅著臉,忍著酒氣,笑嗬嗬地說,“以後,啊,院子裏的人都出來了麼,茜娘,你看看都齊了沒。”
“齊了齊了,都在這兒呢。”茜娘怕寧寒醉酒受風,再傷寒病倒了,就趕忙招呼眾人來前,讓她快些把話說完好回屋裏歇息去。
“那個,大家都聽著,進了咱這,這,哎,咱這園子叫啥……”
“回娘子,這園子特為娘子改名‘歲寒春舞’。”說話的是楚老派過來的四個丫頭中年紀最輕的那個,名喚初芽,不過九齡年紀,說話聲音清脆動聽,寧寒一見麵就很喜歡她。
“哦哦,‘歲寒春舞’,好!日後進了這院子的門,就是一家人,無需拘於虛禮,無論何事都可直說無妨。可都記著了?”
“是。”
寧寒見眾人都應下了,便讓她們都各自回房休息,命初芽跟著自己,伸手牽了奶娘的手,一同向自己的房間走去。
回了屋,寧寒便讓茜娘去沏茶過來,又差初芽領著墨辰去旁屋裏取糕點,才拉著奶娘一同坐在矮榻上說話。
“寒娘子可是有話要交代奴家的?”
奶娘拿起手邊裹著繡花絲絨棉墊的憑幾,放在寧寒身側,好讓她能側臥地舒適些。
“正是,寒兒也不兜圈子了。同奶娘所見,此番隻有寒兒一人回來……”寧寒頓了頓,將隨身攜帶,蘇暖給她的那把胡刀從腰際取下,放在身旁的矮桌上,“這是暖兒身上的東西,就留給墨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