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說他的樣貌,單就那一句“我是念赤丹。”已經讓蘇暖的腦袋“嗡”地一聲開始卡殼,回過神來再細看麵前這個勉強可以稱之為“人”的物什,這是念赤丹?長發花白雜亂,身形佝僂,雖看不清麵容但是從他握著手杖的手來看,幹癟龜裂如同沒有滴水滋潤的土地一般。蘇暖站在原地沒有動,隻是將目光望向了燕逸山,擋在她身前的子桑和一旁的冷秋同也沒有要挪開的意思。
燕逸山上前一步扶了住念赤丹,讓他有個支撐,對著蘇暖他們說道:“坐下說吧。”
蘇暖拉了拉子桑朔的後襟示意他不用太過緊張,一旁冷秋同已經閃身讓開了空隙,蘇暖就勢從子桑朔身後緩步走了出來。上前對著念赤丹行拱手鞠禮,說道:“小輩失禮在先,甘受前輩責罰!”
“小……”雀靈心急,話未說完人已經來到蘇暖身後,正準備伸手將她護在身後卻被一旁的子桑朔止住了動作,子桑對著雀靈輕輕搖了搖頭示意她莫要輕舉妄動。雀靈心裏一陣狐疑,對當下境況的處理失了方寸,見子桑這番表示也明白眼下還是要相信暖主子的判斷的,索性緊繃著神經跟在蘇暖身後,做好了隨時出手的準備。
“嗬嗬……小娘子好氣度,處變不驚又張弛有度,果真如傳聞的一樣。不!比起傳聞,更有過之而無不及啊……”念赤丹輕拍燕逸山扶著自己的手,絲毫不顧忌雜草叢生的潮濕地麵就直接坐了下去,猶自低垂著頭緩緩說道,“無論吐蕃、回紇,還是突厥諸部都沒有李唐的運氣。接手了前朝的好處順勢成就了現在的盛況,暖小娘子心裏可有不甘?”
蘇暖心中暗暗吃驚,沒想到念赤丹會這麼直接,剛見麵就問出這樣的話來。原本想他身處巴蜀南蠻之地,就算要說起什麼,無非是說些有關目前局勢的話來,蘇暖心裏也是做好了讓步的準備的,可是眼前聽到念赤丹如同與故時舊友交談般輕鬆的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來,驚詫之餘心下也是釋然了。既然到了這一步,不妨有一說一了吧……
“念念既然喚我一聲‘阿姊’,那小女子理當尊稱一聲‘念阿伯’的。”蘇暖說著行了福身禮,“阿伯這些年雖然一直身處巴蜀可在晚輩看來,阿伯的見識是要比那些個朝堂上陰奉陽違,幹吃俸祿的朝官們高出許多。”
“暖小娘子,那……你是作何打算?”念赤丹沒有抬頭,依然就這麼低垂著腦袋甕聲甕氣地說道。
“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若是犯了呢……”
真是一針見血!說實在的關於這個問題好像蘇暖和寧寒倆人打從到了這個世界就沒認真想過,許是沒來得及,許是心懷僥幸。總之,倆人兒打從骨子裏覺得若是有主角光環護體,應該是無礙的,但世事無常,人心不古卻是尋常之理,縱然千萬算計也未必能夠滴水不漏,所以,總會有可能遇到生死抉擇的關口,而她們的死招兒究竟是什麼呢?一時間蘇暖沉默了,認認真真地沉默了,此時此刻她也不知道該如何答複,或者說她也不知道她們究竟是如何打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