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卑職尊令!”夜行揖禮沉聲。
路染靜靜地坐著,表情亦是淡淡的,似乎世間千事萬物,在他的眼裏都如雲煙般飄了過去。
就在這時,鼻端若有似無地嗅到一股濕濕的霧氣,淡香好聞,似乎在瞬間就麻痹了些許心神。
不好,是紫嶺瘴霧!方才在遠這條路時就應該想到了,路染臉上閃過一絲懊惱,定是那人暗地驅動了毒霧的揮散。棋差一招,可恨!
一陣馬嘶長鳴將沐顏歌從淺睡中驚醒,眸眼剛打開,便聽得身旁之人一聲急喝:“速速屏息!”
就在此時,一道銀光忽閃而來,避開路染的身形,直直卷向沐顏歌,快若閃電。
路染本在運力驅散車內的瘴霧,此刻一驚連忙出手,但已經晚了,沐顏歌身子被卷起,頃刻間已經落入了來人的手裏。
睡穴被輕速一點,眼前又重新黑了過去。
夜行抱著沐顏歌,運行絕妙輕功,一路如一縷青煙掠過。
盞茶時間,袍角劃起一道優美的弧度,他便飄身而落在一輛紫金帷幔的馬車前。
容墨一直望著前方,玉眸在夜色裏猶如蒙上了一層朦朧不清的夜霧,不知在想些什麼。
許久,他收回視線,看向懷裏被夜行送來的人兒,她已經枕著他的臂彎沉沉睡著,輕盈,恬靜,呼吸清清淺淺。
似乎記憶裏,她從來都不曾這麼瘦過!
“皇上!前麵是雍城!可要落榻休整?”夜行輕聲詢問。
容墨瞬間將眸中情緒隱去,薄霧清散,玉顏恢複一片溫涼,沉聲吩咐,“直接回京!”
“是!”夜行不再多語。
沐顏歌一直沉沉睡著,車身一個顛簸,讓她舒展的眉頭不覺蹙了蹙,片刻之間,似乎想到了什麼,猛地睜開眼睛。一襲羽紗披風搭在身上,融融暖意讓人沉醉。
那人正坐在車中批閱密函, 雍容雅致的容顏看不出情緒,初夏的陽光斜斜照下來,給他俊美無儔的側顏籠上淡淡光暈,白色錦袍上繡金紋龍張牙舞爪,似欲活過來一般。
沐顏歌看著他,如此近的距離,更覺得那玉顏剔透,如琉璃般薄脆不堪,似乎要化為透明消散一般,心瞬間被揪扯得生疼。
“你……”沐顏歌開口,一時之間,卻忘了要說些什麼。
“你是在跟朕說話麼?”容墨停下手中的筆,眉宇微蹙,深深看她,玉顏之上是一抹淡淡的清霜。
若不是那人眉眼之間不變的清華灼耀之氣,沐顏歌在這麼一瞬間都要懷疑眼前之人是否是真實的存在。
“我就想問,你把那些女侍弄去哪兒了?”沐顏歌先是愣了愣,遂而很認真地看著容墨,水眸清澈。
“嗯?”容墨斜睨她,細細挑眉,“你在朕的眼皮底下老老實實的,她們自然性命無憂。若是花樣百出,勾欄院便是她們的謀生之所!”
“你……”沐顏歌眉頭一皺,眸眼圓瞪。
“君無戲言……”那人冷冷拋下一句話,繼續埋頭批閱密折。
這算哪門事?她變了,他沒變;她又折路返回來了,他卻翻臉不認人了……莫非這人身上的寒毒有冷凍人心的後遺症?
女人善變的是臉,男人善變的是心,這話果然不假!
“你這是想用我對你犯下的錯誤反過來懲罰我麼?” 沐顏歌垂下眼睫,沉靜地道。
容墨晃若未聞,筆墨不停。
“我沒有想過要騙你,若沒有足夠的堅強,誰敢執念不忘?” 沐顏歌低垂的頭,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聲音帶著一絲暗啞苦澀,“記得又如何,失憶了又如何?時間在變,身份在變,天下在變,各自無可奈何,難以回到從前了,不是麼?”
容墨緊握著筆的手一顫,墨跡在密折上渲染一片,隻是很快,眸底刹那波濤平複為如許的溫涼,順著渲染開的墨跡繼續提筆,動作沉穩流暢,端坐在那裏,儀態威儀,仿若剛剛那一瞬間失態隻是幻覺。
沐顏歌不再開口,車廂靜得連呼吸都不聞。
她就那麼托腮坐著,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眼前神情專注到視她為無物的男人,她這還是第一次看見容墨在她麵前處理政務。
一本上圈圈點點,落下朱紅,合起又拿過另一本,不過半盞茶的功夫,一處已經堆放起高高的一疊,但另一處還有一堆堆陳整齊,顯然是還沒有批注的。
她發現,這樣嚴肅專注的容墨,讓她既陌生又心疼。
悔意泛濫開來,若是重來一次,她想她不會再選擇離開,那幾個月的時光,她想陪他一起走過來。
縱然沒有未來,縱然各懷心思,至少在這段時日裏,她想像他曾經愛自己那樣去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