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顏歌雙眸輕顫,慘白的薄唇微勾,輕聲道:“為……何你……要救我?你不是……恨我麼?你愛……他,應……該樂於看到……我死……才是!”
他清淺的話語在一片喧囂中傳來,路染渾身一顫,心間湧起複雜的暗潮,眼眶微熱冷聲道, “是啊,我該痛恨你這個女人才是。師兄那麼高潔若仙的一個人,卻癡狂上你這個寡意薄情的女人。寧願選擇去死,也不願留在他身邊做一國之後,這天底下,有多少女子想要那個位置,可你卻棄之如敝屐。他素來清心寡欲,卻在你身上一再放縱,不惜自損也要將己身的元陽供與你的元陰,為的是讓你體內的紫伽之蓮花開不敗。你為他做得那麼少,他卻為你做了那麼多,情深而不悔。這幾個月以來,你隻看到了他的忽視和淡漠,卻沒有看到他的成全。很愛過,再放手,有多痛,你可曾想過?”
沐顏歌緩緩睜開眼睛,麵前晃動的是一張充斥著憤怒和緊張的複雜麵孔,感受到體內不停注入的真氣,她清淡一笑,微掙手臂:“別……費力了……我這樣一個……女人,你還救我作甚?”
“我隻是不想他……恨我罷了……”那人幽幽一歎,將內力與真氣源源不斷地渡與她的體內。
“很快,禁錮在你身上的枷鎖將解除,你將恢複肉體凡胎……”
沐顏歌渾身一震,驟然回神,伸手撫過那人的身子,心神透涼,觸手處一片濡濕,鮮血橫流。
她雙手不可抑製地劇烈顫抖,聲音斷斷續續自胸間擠出,“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替我……好好愛……他!”路染輕輕握住沐顏歌的手,眼中湧起了笑意。
“你別說話,我會有辦法的!我不準你死!不準!”沐顏歌匆亂說著,卻抑製不住心涼如冰。
“我……我終於可以……放手讓……他幸福了。”路染眸中似乎痛意閃過,卻又釋然一笑。
沐顏歌身體一顫,幾乎不能呼吸,淚光朦朧不敢去看他幽深的雙眸。
“愛不到……想愛的人,便想讓他……恨恨也好,可最終……還是害怕……被他怨恨,所幸……總算……用這種方式,在他心裏……占據了……一個角,我……知足了!”路染終是笑著閉上了眼睛。
握在掌中的手向下一滑,沐顏歌淚水驟然凝滯,閉目良久,仰麵天光微亮,天空呈現慘淡的青色,宛若他燃起的青衣。
永嘉元年仲夏,玉璧地心的這場大火,令城池盡毀,古老樓苑燒夷一空。那一日,伴隨著消逝在半空中的蓮花的幻影,沐顏歌奇跡般地活了下來,但她體內的“紫伽妖蓮”卻已消失無蹤;甚至靈越族所有族人的異能,也都與此同時蕩然無存。
當那場變故引發的波瀾漸漸平息,當秋去冬來,白雪覆蓋大地,某日陽光極好的午後,容墨在早朝使了氣,此番揮袖離開卻不曉得要去往哪裏。
青書在旁邊撐著傘,全身被雪花沾了個滿,有些冷,見容墨停下來,沉默了半天,眼裏一片迷茫,不由得輕聲喚道:“皇上?”
容墨偏頭瞅了他一眼,倒沒有為難,隻道:“走罷,回德清殿。”
青書跟在帝王後麵,好幾次動了動嘴皮子,終究是沒敢開口,這哪裏是回德清殿的路?
停在鳳章宮的門口,深深的望著這座已漸荒涼的宮殿,滿腦子竟都是那人一顰一笑,一怒一怨,反反複複出現,竟讓他有些分不清現實亦或是夢幻。
“顏歌……”他伸出手去,想摸摸她那張清麗白皙的小臉,隻可惜,觸手一片濕冷,而比那寒風更凜冽的,是對她的思念。
年初,沐顏歌在雲王封地生下一個男孩兒,衛子陵的折子送到宮裏,容墨卻是捏著折子舍不得合上,裏麵不過一句‘母子平安’,他便恨不得將這封折子盯壞了,期盼能得到她更詳細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