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臉色慘白,身體瑟瑟發抖,世界頃刻消失,隻有那副巨大的黑色棺材、那幅沒有色彩的畫像、那個白底黑字的名字在他的眼前放大,以及哀傷嗚咽的樂聲在他耳邊回響。
透過黑色的棺材,他仿佛看到了棺材裏躺著一身是血,臉色卻白得可怕的十一,就像他曾經在夏家不小心看到的死人一樣,好可怕……
“寶寶你怎麼了?”一雙手在他的臉上捏來捏去,還有什麼軟軟濕濕的東西在舔他的臉。
他被吸走的魂兒終於回來了一些,恍惚之中,他看到紫鞘在捏他的臉,還有兔兔在親他的臉,他下意識地伸手一指:“爹爹,他們在做什麼?為什麼他們在哭?”
紫鞘將他往旁邊一拉,掃了掃那行隊伍:“有人死了,家裏在送他下葬呢。”
肉肉皺臉,擰眉:“什麼是下漲?”
紫鞘道:“就是將死人埋到地裏,讓死人有個可以永遠休息的地方。”
她對這種送葬的事情是沒有什麼興趣的,但還是下意識地想看清死的是什麼人,但是這時,一名賣糖葫蘆的小販走過來,正好停在她的跟前,插滿糖葫蘆的靶子正好遮住她的視線,她沒看到棺材上方擺著的畫像和死者名字。
“埋到地裏?好可怕……”肉肉喃喃著,眼睛盯著那具棺材不放。
他討厭棺材!他討厭死人!他討厭這種樂聲!他想逃離這個地方!但他卻移不開眼睛,也邁不開步子,那具棺材就像擁有魔咒,牢牢地攝住了他的心魂。
吹著喪樂的樂手從他麵前走過去,他們嘴裏吹著嗩呐,手上打著皮鼓,但他們的眼睛,卻在看著他,眼裏充滿了同情與憐憫,就像他是個一個很可憐的孩子……
樂手走過去後,接著死者的親人,他們也在看著他,眼裏充滿了恐懼和厭惡,就像他是什麼可怕又惡心的東西……
他下意識地後退一步,身體微微發抖,他又不認識他們,他們為什麼要用這樣的眼神看他?
一個跟他一樣高的孩子與他擦肩而過。
“你害了十一……”他聽到那個孩子這麼說。
他像被雷擊到一樣,先是劇烈地顫抖了一下,而後身體僵硬,連呼吸似乎都要停止了。
待他回過神來時,送葬的隊伍已經走遠了,沒有人在用奇怪的目光看他,沒有人在對他說奇怪的話。
“寶寶你怎麼了?怎麼兩顆眼睛直直的?是不是看到漂亮小哥哥了?”紫鞘捏他的臉,逗他。
肉肉回過神來,紅著眼睛看著她片刻後,扯著她的衣袖,哭起來:“我要回家!我要見十一!我不要跟十一分開……”
紫鞘一臉無力,完全不明白小孩子怎麼變得這麼快,但她還是抱起肉肉:“好好,寶寶想娘了,咱們馬上回家,讓寶寶跟娘親在一起!”
一路上,肉肉把臉埋進她的肩頭,什麼話都不說。
直到回到屋裏,他才大叫了一聲“十一”,而後撲進她的懷裏,緊緊地抱住她,又是什麼都不說。
夏雨琳覺得他的舉動很奇怪,也不問他,而是用眼神問紫鞘“發生了什麼事”。
紫鞘歎氣,低聲道:“剛才街上有送葬的隊伍經過,我懷疑他受到了影響。”
“喔。”夏雨琳隱隱明白了一點,抱緊肉肉,輕背他的背。
一個從小被保護得很好,與世隔絕,又早早失去父母的小孩子,突然之間就遇到了重重的追殺,一次又一次地麵對傷害與死亡,加上流離顛簸的生活和沒有什麼玩伴,心裏對於“生離死別”產生了陰影和恐懼,隻要聽到、相關的事情,就會變得很脆弱,很不安吧?
於是她再一次地自責,是她低估了形勢,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對於肉肉來說,離開遮風蔽雨的地方,麵對複雜詭譎的大世界,是太早了一些,她應該等到肉肉再大一些,懂得基本的人情世故,心理再稍微成熟和堅強一些,才帶肉肉離開比較好。
接下來幾天,她沒去追問肉肉任何事情,隻是一直陪著肉肉玩,給他做好吃的,給他講故事,教他讀書寫字,陪他玩各種小遊戲,肉肉的臉上這才有了一點笑容。
幾天後,她的腳傷基本痊愈,可以自由行走了,她便帶著肉肉離開了臨時隱身的小屋。
兩人去了哪裏,隻有她們知道了。
此時,離恩遠侯與榮怡公主的大婚隻有幾天時間,從皇宮到恩遠侯府的主道上掛起了大紅宮燈,喜慶的氣氛,濃濃地彌漫在這條迎親之路上。
這一天早上,京城繁華地帶一座名為“溫柔鄉”的青樓裏,萬籟俱寂。
這種時候,正是普通百姓忙碌開始新一天的時候,卻是“溫柔鄉”最安靜的時候。
女明星們,客人們,在玩了一夜之後,這會兒睡得正好,連小廝丫環們幹活時都不敢發出明顯的聲音,生怕驚擾了主子和客人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