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思鈴壓抑了很久的心情似乎在漸漸放鬆著,她望著窗外茫茫夜色,似乎覺得這一切都是不真實的,死水一般的人生,終於要掀開它新的一幕了麼?她覺得自己在莫錦顏的一翻話裏活了起來,她可以不用守著這麼外表華貴實則枯燥沉悶又孤單的日子一天一天的演戲給別人看了,她可以放心大膽的做回她自己了,什麼皇後娘娘,什麼慕家千金,都讓它。。。隨著這夜色一起飄蕩而去吧。
慕思鈴笑著轉過身,真誠的對莫錦顏道:“你知道麼,我一點都不後悔今晚把你叫來獨聊,我以為你會厭惡我,或者排斥我,我沒有想到會跟你吵架,也沒有想到你會說要來幫我,我覺得你從邊南來到楚中,似乎是為了拯救我而來,莫姑娘,若是沒有這些繁複拖累的事,若是我不是慕漸呈的女兒,你也不是邊南將軍府的千金小姐,沒有這麼些利益相關的東西在這裏,我想,我們一定是一對很好的朋友。”
望著慕思鈴真誠的笑容,莫錦顏本來已經自我催眠著念到狠毒起來的心一下子就軟化了,她是想害她的啊,可她卻這樣無害的笑著看著自己,說出這些話來,莫錦顏覺得自己好罪惡。她在利用別人的絕望和信任來欺騙別人的希望。
莫錦顏尷尬的笑著,企圖掩蓋自己內心那絲慌張,她語無倫次的哼唧了半天,最後果斷的決定沉默為上,還是把說話的機會留給慕思鈴好了。
慕思鈴笑道:“好久沒有人這樣輕鬆自在的跟我說話了,自從做了皇後之後,每個人見了我都是一副敬畏的神色,就連幼時的玩伴也疏遠了我,這樣的日子過的好讓人難受,你知道麼,那些人都在羨慕我的身份,羨慕我的地位,因為我把一個女人畢生的追求做到了,我是皇後,我是連那些男人見了都需要跪拜的尊貴。”
她歎了口氣,繼續說道:“可是我不幸福,也不開心,因為這副華麗的身份之下,我隻是一個空架子,沒有自我,沒有未來,沒有任何可以期盼的,日落,月升,一天複一天,直到我老去,再風光的埋入皇家陵墓,在史冊上記上一筆,楚皇朝某代皇後,幾年幾月幾十如何如何,我隻是活給別人看的一個傀儡,似乎是一顆被別人摘下來的豔麗的花朵,脫離了養分和陽光,最後枯萎成灰燼,嗬嗬。。。”
莫錦顏默默的聽著她長達幾個世紀的情緒宣泄,她不知道慕思玲這些話到底憋了多久才這樣說出來,傀儡,花朵,養分,陽光,活給別人看,自己又何嚐不是如此,慕思鈴這些自怨自憐的話狠狠的刺中了莫錦顏的心。
因為那些話,用在她身上同樣的合適不過。她也是一介借屍還魂的幽魂罷了,她比起慕思鈴,不是更為可悲麼?
慕思鈴還有長達二十年的記憶和過往,還可以看到那些讓她怨的,恨的,愛的,愁的,活在她身邊的人和事,而自己。。。卻是一無所有,挽若清風,帶著不屬於這個朝代的記憶,生存在這個朝代之中。
若是比起孤獨和可悲,到底誰更可悲些才是?
花廳之中依舊歌舞升平,青鳥望了一眼此時昏睡在臥榻之上的靈奴,小心翼翼的伸手關閉了窗戶,雨後的山中依然有些寒涼,他輕手輕腳走到她塌邊,拽了下毯子給她蓋上。
睡夢中的靈奴依然被蠱毒發作的餘波所折磨著,蹙眉抿唇的模樣失去了往日的冷漠和剛強,脫下這些偽裝,她也隻不過是一個尋常女子罷了。
“不要。。。侯爺。。。不要去。。。”靈奴睡夢之中喃喃的呼喚著季千玄,她還在記掛著季千玄會遇到莫錦顏的事。
而青鳥臉色一僵,聽到她呢喃著季千玄的名字,為什麼他卻覺得那麼不是滋味呢,青鳥輕握過她的手,她指尖的冰涼讓他心疼。
“你的眼裏有那麼些人,是不是就是看不見我啊?”他微歎了口氣,將她的手輕輕的放進毯子裏。
卻不想,黑暗之中靈奴忽然猛的睜開眼,死死的盯著青鳥,那副帶著殺機的神情險些把青鳥嚇的倒退出去。
靈奴臉上表情雖然凶狠,可她被青鳥握著的手卻依然那樣柔弱無力,甚至在顫抖著,青鳥平定了下心神,小心翼翼的問道:“你有沒有好點?”
靈奴艱難的張了張口,用著不能再微弱的聲音使勁的問道:“侯爺呢!”
青鳥的心下沉了半分,她醒來的第一件事竟然又是問季侯爺,他忍下心中泛起的酸意,平靜的答道:“我不知道,你昏倒之後我就把你抱到這裏來了。”
“你抱我?”靈奴到是很會在話裏找重點,她這會才覺得自己手上暖暖的溫度,是來自眼前這個溫和的男人的手。
她尷尬的將手抽出,明明是臉紅了幾分,卻不得不故作平靜道:“那。。。謝謝你了。”
青鳥默不作聲的沉默著,靈奴有些詫異,根據青鳥之前的習慣他一定會笑著說沒關係的,怎麼這會還是黑著這張臉?
“我不要你謝謝!”青鳥平白的甩過這句話,把靈奴弄了個詫異萬分。
“我隻是想知道,你們在邊南究竟發生了什麼!”他怒氣衝衝的問著。
靈奴呆了半晌,才悶聲道:“事情很複雜,我不知道如何說起。”
“從頭說。”青鳥依舊是一副死人臉,他真的沒有耐心猜來猜去去猜測這些人究竟發生過什麼了,他又不是先知!就不能痛快的告訴他嗎!
靈奴垂了頭,猶豫再三之後,堅定的抬起頭來說:“我可以相信你嗎?”
青鳥冷著一張臉,咬牙切齒的說:“我想不出任何你不信任我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