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聲悲哭,引得群臣驚回了神,跟下餃子一樣撲拉撲拉的哭著跪翻了一片,語無倫次的喊著皇上。
項穀庭蹙著眉,緊緊的將莫錦顏的身子擁進了懷裏,莫錦顏低聲問道:“可要緊?”
項穀庭使勁的搖了搖頭,莫錦顏不知道,他是想說不要緊,還是想說不知道,一場華麗開頭悲劇鋪墊的婚禮,最終以它悲劇的形式草草的收場了。
夜色的楚中城,那些還沒掛到明媚的喜紅就被扯了下來,換成了一紙的素白,懷遠將軍的靈柩,已經從戰敗的北方沿途運回。
現在最大的問題不是如何安置懷遠將軍,也不是怎麼應付北方鐵騎入侵,而是那枚血染的令牌再一次撩動了所有人的心思。
那枚令牌是先皇早些年親自賜給懷遠將軍的,此枚令牌章控著楚皇朝數十萬大軍的歸屬,足以與莫寧的莫家軍抵抗。
好在兩位將軍各自相安無事,所以楚皇朝自然是風調雨順沒有任何的暗鬥撕殺,如今懷遠陣亡,這個被掌控的很好的天平一下子就傾斜了,搖擺不定著。
那枚令牌是斷然不能落入莫寧手裏的,二路大軍若是何二為一,對邊南,對莫寧,對項穀奕來說,無遺不是如虎添翼。
若是他們此時反了,楚中城不消數日就會江山易主,恐怕到時候,楚皇朝,姓不姓項還是一回事的呢!
小皇帝輾轉難眠,他此時的境地,竟是懸崖之邊,半分不合,便粉身碎骨,他是不可能相信楚皇朝的任何一個人的。
從項穀庭到項穀奕,無論此時有害的還是無害的,對他來說都是一筆致命的存在,本來一場華麗的婚禮,被活活的拆成了葬禮,項穀傑覺得自己,心力憔悴。
庭王府之中,晨露麵如寒霜的指示著那些丫鬟將喜紗紅帳如數換了下來,她抬眼睇了眼旁處的莫錦顏,微微一歎,這小王妃當真時運不濟,這剛入王府門,便與白事撞了喪,趕在這麼一個敏感非常的時期裏,項穀庭是定然不能跟她新婚纏綿的了。
莫錦顏盤抱著手,一身豔麗的紅色已經被素黑所取代,關於懷遠將軍的事,今兒下午聽著王爺也說了不少去,她心裏總算是有點數了。
聰明如她,如何能不知道此時朝中最緊張的東西並不是戰事,而是那枚令牌,那枚令牌,同時也決定著項穀庭的權勢。
小皇帝是一定不會將權勢交給如今最可能解決戰事的項穀庭的,再小年歲的皇帝,也知道自己江山的重要。
莫錦顏吩咐著流心哄了小世子去睡覺,自己則渡步到書房,項穀庭滿麵愁容的依靠在窗前,不知想些什麼。
“王爺。”她輕喚出聲,一雙小手則在他還沒有反映過來的時候攀上了他的額頭,輕笑道:“可想出解決的法子來了?”
項穀庭淡淡的搖了搖頭,輕捏住她的手道:“顏兒,本王總覺得,這茫茫夜色之下,並不似眼觀這般平靜,若是此時夜色糜亂起來,本王該如何自處?”
莫錦顏眼珠一轉,淺聲道:“王爺自己心裏,不是早就已經有了答案了麼,何必還借臣妾之口,來落實心中所想。”
她明眸視他,淺笑不語,項穀庭心思一動,忽然就想起那時她拈花時的神態,輕輕的從唇中飄出的那個反字。
那個字,砸在他心頭,足足讓他飄蕩了好久,如今莫錦顏話中意有所指,項穀庭頓時方寸大亂了起來。
真的要反麼?如今坐擁皇位的那個孩子,可是他同父所出的親弟弟,他親手抱著登上皇位的親弟弟啊!雖然他自幼懼他,可這般冷漠的皇權之下,又怎能埋沒了那絲骨肉親情。
“王爺,骨肉至親,終是不適合皇室之中的。”莫錦顏再度看透了他的心思,一句簡單的沒有任何語調的話,讓項穀庭如墜冰窟。
他緊握住她的手,無言的將她攬入懷中,窗外夜色依舊朦朧,可他卻知道,黑暗總會結束,陽光終會到來。
而黑夜並不可怕,懼怕黑夜的人,是因為手裏沒有那盞長明之燈,可他有,因為他是權傾天下的庭王爺,這般夜色,人人都要怕,惟獨他,不需要。
莫錦顏不知幾時離了書房,項穀庭今夜注定無眠,那枚令牌,同時也成了他心底之重,項穀傑是斷然不會將令牌交到他手裏的。
如今的項穀庭,需要別人外力相助,助他登上一個他一直在猶豫不絕的位置,那個位置,此時眾人虎視耽耽。
夏末夜風微涼,老家丁提著燈籠終年如一日的保持著自己的步調行至走廊前,他麵色如常,不起半分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