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奮力掙脫丹尼,轉身撒腿狂奔,一麵狂呼亂嚷:“不是我,別找我,魔鬼追來啦,德勒森院長,救命啊!”
丹尼從床上跳起,剛追兩步又停住,拉下風帽把右臉遮好,再追時已看不到主持嬤嬤的人影,遠遠隻聽她如哭似泣的號叫。丹尼舉目張望,忽見珍妮氣喘籲籲的跑來,手裏攥著木偶巴克船長。
“怎麼回事啊?我和船長正聊天呢,誰在叫喚?怪嚇人的。”
“她們下毒手了!果然要害你!”丹尼眉頭緊皺,簡要的分說“我的猜測是對的。主持嬤嬤向來對你冷淡,忽然下廚房獻殷勤,實在太反常了。她把飯菜放那麼鹹,多半是想在飲食裏作手腳。我暗中監視她很久,今天早祈禱後,我看她拿了瓶鎮靜劑,立即明白她要幹什麼了。”
“難怪飯前你讓我喝草藥湯,那是鎮靜劑的解藥嗎?”
“嗯,沒錯,剛才我裝作你的樣子,想查明事實真相。主持嬤嬤拿出個小瓶子,說是受德勒森院長指派,要給你施行‘貞潔戒’。”
巴克船長聳肩驚抖,大聲道:“貞潔戒!我還以為那種陋習早已廢止了呢!修女怎能幹那樣慘絕人寰的壞事。”
“沒工夫討論。趕快找到主持嬤嬤啊。事情敗露,她反而有危險!”丹尼拉住珍妮,循著喊聲跑進院子。此刻天色黑如鍋底,濃霧依稀處,隻見主持嬤嬤的身影緊貼牆壁,晃晃蕩蕩的,好象正試圖翻越院牆。
叫喊聲仍未停歇,反倒越發刺耳。頃刻間直衝雲霄,仿佛千百條惡狼仰天狂嚎。
“老婆婆的嗓門好大!”珍妮駭異道“她怎麼了?別是瘋了吧?”
“這叫聲,不對……”丹尼大驚失色,忽地指向牆頭“瞧啊,她想逃出修道院。”
不知從哪兒搬來架木梯,主持嬤嬤手腳並用,轉瞬爬到梯子頂端。她的動作既狂亂又迅捷,全副精力集中爆發,老太婆賽似脫巢野兔。或許,逃離修道院是她深藏內心的念頭,驚惶之際舉動失常,竟作出平日想都不敢想的事情。隻見她佇立牆頂,石雕般愣愣發呆,似乎在驚歎“外麵世界原來是這樣的!”
隨即,她搖晃幾下,猛地仰身翻倒,寬大的袍服隨風飄舞,宛如一隻巨大的蝙蝠。
丹尼他們趕到時,主持嬤嬤已經斷了氣。衣襟血跡斑斑,一根利箭從前胸直穿後背,白色的箭翎赫然刺目。
“她……她死了。”珍妮雙腿發酸,禁不住靠向丹尼。
話音未落,空中響起淩厲的風聲,又一枝長箭“颼”的射來,貼著巴克船長的腦袋飛過,斜斜的插進泥地裏。巴克船長大叫:“糟糕,是弓箭手,打仗啦!”刹那間白光促閃,密集的飛箭掠過院牆,隻聽“劈裏啪啦”落雨般的急響,地表橫七豎八插滿箭枝。那陣可怕的怪嘯愈發震耳欲聾,好象無數妖魔群起蜂擁,從四麵八方朝修道院逼近。
丹尼摟緊珍妮的腰肢,喊道:“振作點,別慌!我們到鍾樓上去,先看清情況要緊!”
此刻院牆外紅光衝天,附近村鎮燃起大火,慘叫哭喊此起彼伏,其中夾雜奇怪的走獸奔跑聲,既沉重又迅猛,跟馬蹄迥然不同。
兩人發足奔跑,穿越布道廳,剛衝進通往鍾樓的走廊,忽然自外飛來一個火團,直落到廳堂大梁中央。巴克船長驚恐萬狀,嚷道:“是火箭!快關門,別讓火勢蔓延。”
鍾樓實際是座石塔,底座與布道廳地基相連,整體結構非常堅固。珍妮聽巴克船長語氣緊迫,趕緊按動牆邊機括,石製門板“嘎嘎”合攏,將入口封閉得嚴嚴實實。
“啊呀,柴灰飄進開關縫隙,石門打不開了,咱們沒退路了啊!”丹尼舉頭仰望,看見塔樓頂端的大銅鍾“算了,沒辦法,先上去再說!”
他們沿著螺旋樓梯飛速攀登,片刻工夫登臨鍾樓頂部。這地方十分局促,銅鍾占據大半空間,用胳膊粗的繩索懸掛在橫木下麵。兩人喘息甫定,並肩站在鍾樓邊緣往外眺望。
一瞬間,血光腥風滾滾襲來,前所未見的慘烈場麵,驀地呈現眼前。
整座村鎮已陷入火海。
大街小巷人頭攢動,成百上千的居民倉惶奔逃,潮水般滾滾向前。碰上牆壁或房屋,人潮的波濤霍地折轉,形成大大小小的漩渦。體弱者被推搡,擠倒,踐踏,再也沒能站起來;強壯者失去方向感,憑力氣猛衝硬撞,混亂愈演愈烈。婦女哭喊孩子,孩童呼喊父親,漢子高聲叱罵,男女老幼裹成一團,活象是挖開巢穴的螞蟻堆。突然間,煙霧深處轟響雷鳴,泥土劇烈顫抖,燃燒的巨石順著地勢隆隆飛滾,竟從人群中間徑直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