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正午,陽光從毫無遮蔽的晴空裏直直地射下來,滾滾的熱浪似乎要將一切熔化,空氣凝滯了,窗外的樹葉無力地耷拉著,枝葉間隱約可聽見幾聲悅耳的蟬鳴。在小區的某間屋子裏,還不時傳來敲敲打打的聲音。
這並不太響亮的蟬鳴和敲擊,在方宇軒聽來,卻比噪音更加刺耳。他蹙蹙眉,不耐煩地嘟嚕了一句,翻了個身又繼續沉沉睡去。
昨晚的手術,從午夜一直持續到今天早上11點,總算把那個不幸的車禍傷者從死亡線上拉了回來。走出手術室,方宇軒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傷者妻子喜極而泣的麵龐,她腳步踉蹌著衝向手術室,微揚的唇角邊,還帶著些許未幹的淚痕。方宇軒幾乎可以想象,她是在怎樣的忐忑和焦慮中度過了漫長的十幾個小時。而自己,也可以一身輕鬆的回家補眠。
牆上的掛鍾安靜地搖擺,似乎也怕攪擾了主人入睡。方宇軒的表情一點點鬆弛,伴隨著逐漸均勻的氣息聲,他本微皺的眉頭也慢慢舒展。
“丁冬!”
“丁冬!丁冬!”
“丁冬!丁冬!丁冬!”
尖銳的門鈴聲劃破了屋內的寧靜,一聲比一聲更加急促,霸道地響徹每個空間,讓人無所遁形。方宇軒的身子輕輕一抖,剛剛凝固的表情此刻又生動起來。他猛地睜開眼,怒火染上了眼角眉梢。
半個小時內,這是對門鄰居第五次來按門鈴了!
對麵本來住著個老太太,老人喜歡清靜,方宇軒也習慣獨來獨往。兩人雖接觸不多,倒也相處和諧。上個月,老太太去國外探望兒子媳婦,把房子租了出去,方宇軒的災難也就從這一刻開始。
新鄰居在今天中午搬來了,是個二十出頭的女孩。方宇軒回家時,正遇上她提著大包小包,拖著巨大的皮箱,極其狼狽地走進電梯。本想搭手幫忙,可身體實在太疲累,忍了忍,方宇軒還是直接進了自己的家。
誰知道進門才一兩分鍾,衣服都沒來得及換,女孩就來按門鈴,很客氣地向方宇軒借走了一塊抹布。幾分鍾後,她又來了,借錘子,再來就是借卷筒紙,借水壺。方宇軒第四次開門的時候,臉色已經非常難看,濃密的眉頭緊緊糾結在一起,麵容鐵青。他壓抑著自己的憤怒,盡量禮貌地對女孩說:“我正在午睡,如果你再要借什麼東西,請找別人好嗎?”
本以為終於可以好好睡一覺,可是現在,僅僅安靜了七、八分鍾,門鈴又響了!
“丁冬!丁冬!丁冬!丁冬!”
門鈴撒歡似的,越響越起勁,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剛剛醞釀的睡意此刻已經一掃而空,方宇軒徹底惱了,他倏地坐起身,三兩步衝向客廳,呼啦啦一下扯開了大門。
果然還是對麵的女孩,她似乎被方宇軒的氣勢洶洶嚇了一跳,瞪大了眼睛,遲疑地後退了半步。
“我不是說了我在午睡,借東西找別人嗎!”方宇軒的調子比之前沉鬱了幾倍,聲音也大了許多。
“我……”女孩怯怯地,又把身子往後挪了挪。
“到樓下去借!”方宇軒低吼了一句,準備甩上門。
女孩急了,壯著膽上前,搶著說了一句:“我不是借東西!”
“那你要幹什麼?你有什麼事就不能一次說完?你搬過來之前就沒做任何準備嗎?”
女孩仰了臉:“對不起,我真的不是借東西,是這樣,剛才我下樓買水喝,回來時才發現忘了帶鑰匙。”
“你沒帶鑰匙找我幹什麼?我又開不了你家的門!”方宇軒又好笑又氣惱,好修養早已消失無蹤。
女孩咬了咬下唇,小心翼翼地打量著方宇軒的表情:“我……我剛去樓下考察過地形了,從你家的陽台可以爬到我家的陽台上去。”
方宇軒的頭“嗡”一下變大,真不知道老太太是從哪裏找來這麻煩精,他有一種強烈的預感,自己平靜的生活將被這個莫名其妙的鄰居給徹底破壞。
“我求求你了,讓我爬一下好麼?我的東西全都鎖在屋裏,還有你的錘子和水壺,我進不了門怎麼還給你?”女孩小聲哀求著,聲音聽起來很懇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