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泰二十年六月,涿郡以南暴雨連下半月不止,已經十幾年不曾決堤的湄江一夜之間水位暴漲,水患禍及南部六郡,死傷無數。
從涿郡快馬加鞭呈到天子案頭的奏折如是寫道:“凡水淹之處,隻見房頂樹梢露於水麵,河道兩岸洪流傾瀉,房塌樹倒,人畜漂沒。”
麵對這樣淒慘的情景,景帝長歎一聲,下令開國庫賑災。這道詔令並無可商榷之處,但前去賑災的人選卻是眾口不一。畢竟現下正是皇子爭儲的關鍵時期,賑災之事又是難得的風光差事,與收買天下人心無異,自然成了爭論的焦點。
在蕭婧的慫恿下,一向遊離於朝政之外的蕭馳也遞了請求前往賑災的折子,更不用說原本就很積極的蕭駿和蕭驥了。
自從上次回宮後,蕭婧就一直住在采薇宮。雖然宮裏的人事和耳目都複雜些,但是想到那座壓得人喘不過氣的侯府,她就徹底打消了再回去的念頭,盡管每一個午夜夢回時,她仍會莫名地想起夏昱。
幸好她眼下還有其他更重要的事要做,至於夏昱,套用一句已經爛俗到極致的話來說,他們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所以牽掛也是惘然。
她從來就是個理智的人,隻會去做自己有把握的事,而夏昱於她而言,恰恰就是讓她從來都覺得捉摸不定的那個人。既然不能相見,索性就當作那些若有若無的曖昧不曾出現過算了,蕭婧一向堅信,明知不可為而為之,說的好聽了是孤勇,說的難聽了就是愚蠢。
正在胡思亂想間,一抬頭便發現自己已經到了蕭馳的書房外,或許是這幾個月裏來這裏的次數太多,所以不知不覺就走來了這裏。看看天色約是正午,想必蕭馳也已經從早朝上回來了,她便毫不客氣地推開了門。
“馳哥哥,父皇他怎麼說……”一語未畢,她已經僵硬地愣在門口,一隻腳分明已經抬起要邁過門檻,卻硬生生停留在半空。
那斜斜倚在書架旁側眸過來的男子並不是蕭馳,而是夏昱。
數月未見,他的臉容瞬間驚豔了蕭婧的眼眸。仍舊是那雙玩世不恭的桃花眼,膚色仿佛又暗了幾分,卻更添男子氣概。看清來人是她,夏昱的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將手上拿著的書冊順手拋到案上,自然地向她走過來。
蕭婧怔怔地看著他一步步走近,心跳不知怎的竟會紊亂起來,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信手拈起自己耳畔一縷碎發。
夏昱的語氣十分輕鬆:“公主,好久不見,”看到蕭婧臉頰上浮起的紅暈,他忽然向前俯了身子湊到她耳邊,“夫人,別來無恙?”
他刻意壓低了語聲,柔軟的呼吸盡數吐在蕭婧的耳垂上:“可有思念夫君?”說完這一句後,他便直起身子,饒有興致地打量著她。
蕭婧隻覺麵頰火燒火燎地燙,待開口時才發現連嗓子也有些啞:“誰……誰會想你!“
夏昱眸光一閃,隨即輕鬆道:“這就聰明了。”說著,他步履輕鬆地走回到書架旁,長長的手指劃過排列整齊的書籍,似乎在挑選什麼。
蕭婧初見他時的喜悅已經逐漸淡去,聽得他口氣中年毫不掩飾的不在意,當下冷了臉質問道:“你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