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簾子遮住了窗戶,夏昱卻站在窗前,目光定定地投向某一處,盡管他所能看到的,隻有窗簾上繁複的花紋而已。
顧卿卿走進來時,看到的他就是這樣一副樣子。她把手裏端著的托盤放在小幾上,上前抬手想要拉開簾子,她剛抬起手,原本像雕塑一樣的夏昱卻準確地抓住了她的手腕。顧卿卿垂眸笑了:“既然這般不舍,又何苦要讓我去做惡人?”
見夏昱不做聲,她柔聲道:“她看起來不像是慣於玩弄權術的人,你這樣放她一個人去麵對,若是有個什麼差池……”
夏昱淡淡道:“不錯,這就是原因了,在這些事情上,她是太稚嫩。”
顧卿卿不解地皺起了眉:“那你為何還故意要讓她離開?大皇子並非心慈手軟之人,單單衝著那流言的緣故,他也是要斬草除根的。”
夏昱挑了挑眉毛,語氣恢複了一貫的揶揄:“都說女子善妒,尤其是美麗的女子之間,為何卿卿你卻好似很擔心她似的?”
顧卿卿無奈地撇了撇嘴:“人家好心與你商量,你卻這般不正經,既然這樣便當作我未說過罷了,”她嫋嫋婷婷地向門口走去,臨出門前卻又回過頭來道:“是否需要我找人照應她?”
“不必。”夏昱答得很快,“你隻需要嚴密盯著插手這件事的所有人,一定要找出一直隱藏在幕後推動事態發展的人。”
顧卿卿點點頭,徑自下樓去了。與此同時,蕭婧正與蕭馳一道坐在馬車上,離開了一攬芳華。蕭馳是重傷初愈,雖然與行動無礙,但總歸是身體虛弱,蕭婧隻得先找了家隱蔽的小客店將他安頓下來。
對於她的舉動,蕭馳很是不解,但蕭婧隻騙他說是此地更為安全,他也就半信半疑了。
坐在小客店簡陋的桌子前,蕭婧攤開剛叫小二從街上買來的宣紙,將毛筆在墨汁裏蘸了蘸,略一沉吟便開始奮筆疾書。
將腦海裏曾經死記硬背住的人物關係脈絡一一列於紙上,蠅頭小楷很快就寫滿了一張紙。她不是生下來就浸淫宮廷善於爭鬥的女子,這樣宏大而複雜的局麵還是她人生中第一次遇到,不得不慎重。
最先被劃掉的就是信陽侯,連同和他有姻親關係的龐氏所有在朝為官的人。她手起筆落,紙上的名字一個個被勾掉。清河郡王雖然可以信任,但他遠在他鄉,就算他在這裏,以他不被重視的身份怕是也沒有什麼幫助。
安定公穆煬……穆家的人就算肯幫她一時,終究也不牢靠,畢竟他們指望的是三皇子蕭驥,眼下說不定樂得坐山觀虎鬥。將穆家的世交黨羽一一剔除後,紙上的名字已寥寥無幾。
朝中幾個世家,隻剩下殷氏沒有擺明態度……可是,殷恪娶的是夏貴妃的女兒。早在這樁聯姻前,夏貴妃已經毫不掩飾自己支持大皇子的決心,皇後早知如此還能讓兩家聯姻,難保不是已經默許了他們的想法。
蕭婧猶豫了一下,終於將殷恪的名字也劃掉。至此,朝中幾大世家,她已找不出一個獨立於夏穆兩派之外的人。而三公九卿中,雖還有幾人從未表明過態度,但她也可以確定那幾人與自己毫無交情,怎能貿貿然前去求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