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一開始的平靜聲音,到最後猝不及防的爆發,蕭婧積蓄的所有怒氣終於迸發在這一刻:“你和淳於昭,一開始就決定了這樣做吧?用鼠疫沒能將蕭婧和皇後一起除掉,所以才要名正言順地株連九族,就是為了斬草除根這四個字!”
“為了讓我坐穩這個皇位,所以要讓那麼多人去死,馳哥哥,”她將這三個字咬得極其清晰,嗓音於憤怒中透著悲涼,“你是否,心安理得?”
麵對她一連串的質問,蕭馳的臉色越來越蒼白,他捂著心口後退了幾步,靠在床柱上閉上了眼睛。
“我記得,從前的馳哥哥,不是這樣的……”記憶中那些畫麵,已隨著這個公主的身份深深烙進了她的生命,熟悉如昨日。那是與她自小親厚的哥哥,雖然比她大不了多少,如果她與大皇子身份互換的傳言是真的話,蕭馳或許還要比她小。
然而,無論是孩童還是少年,蕭馳總以兄長和保護人的姿態出現在她的生命中,帶著他與生俱來的溫柔,一如當日鬧市上用手帕拭去她唇邊穢物時的暖如春風。
那樣的馳哥哥,隻屬於她一個人。在皇宮裏,二皇子蕭馳是出身地位不得寵愛的皇子,在朝堂上永遠沒有任何存在感,也永遠不會沾染任何政事的汙穢。
那樣的蕭馳,怎麼會一夕之間,變成了這個樣子?
“為什麼,要殺葉青?”她終於問出了這個問題,無論是淳於昭還是蕭淙,都沒有將葉青置於死地的理由,自然,蕭馳也沒有,但是她還是想問。
她在期待蕭馳的否認,隻要他說不是,她就願意相信。
然而,蕭馳卻平靜地開了口:“你想的不錯,是我堅持要在斬首名冊上添上葉青的名字的,因為……”他看著蕭婧,眼底有著某種難言的痛楚,“我怕,你不再回來了。”
“我知道,隻要你去了,夏昱他是無論如何也會毀掉婚約的,所以,我很怕。”
他無奈地笑笑:“你曾問我,想不想做皇帝,我說想,自然是想的,普天之下,怕是沒有多少人能抵擋住那樣至高無上的權力誘惑。”
“我不能否認,自己並不是像你想象中那般不問世事,在這一年中,我也做了很多事情,隻是,因為最終坐上皇位的那個人是你,所以我並不難受,你會是比我更優秀的帝王。”
“你從小就聰明過人,就像父皇說的那樣,你天生就是適合做君王的,但是,總有些事,要別人替你下了狠心才可以,而我的願望,就是成為那個人。”
直到回到寢宮,蕭婧耳畔仍回響著蕭馳今天說的話。她不記得自己是怎樣離開了那裏,也不記得自己是什麼時候回來的,眼前晃動的盡是他說話時的神情和聲音。
她長歎一聲,這樣的事實讓她實在是有些意外,不過細細想來,每處倒也對得上。
若是真想殺了葉青他們,無須在全國各地大肆張貼告示,如今想來,不過是想催促她早些回來。
縱然如此,她心底仍有些許陰影。
假如,今天她沒有及時趕回來,這場殺戮會發展到什麼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