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口傳來一陣陣撕裂般的疼,蕭婧咬緊了嘴唇,猛然策馬回頭追了上去。
她的身子低伏在馬背上,空中已有大顆大顆的雨水墜下,打濕了衣衫,模糊了視線。這是她一生中騎馬騎得最瘋狂的一次,手臂隻是機械地揚鞭抽打馬臀,在這樣的顛簸中,五髒六腑都似翻過來了一般,令她惡心欲嘔。
她終於趕到了夏昱前頭,跳下馬來伸開雙臂將他逼停在路中央,然後不管不顧地說了起來:“夏昱,你還記得那天在草原上,我要你記得的事嗎?”
不等夏昱回答,她就大聲道:“我要你記得,我的名字是蕭婧,是從另一個世界來的蕭婧!”
夏昱皺眉:“你究竟想說什麼?”見她執拗地站在馬前不肯讓開,他隻好也跟著下了馬。
蕭婧淒然而笑:“我想說的,已經全都告訴你了,可是你不相信,我又能怎麼辦?”她狠狠擦了一把臉上的淚和雨水,“你所認識的那個蕭婧早就死了,在大婚前夜就死了,卻被我借屍還魂,陰差陽錯嫁給了你!在閼於的王宮裏,我又死了一次,現在我好不容易用自己的樣子來見你,你卻根本不相信我就是蕭婧!”
她在大雨裏失聲痛哭,這是她一生中對他最坦白的一次,也是她覺得最無力的一次。那些曲折的經曆,連她自己想來也覺得荒誕,然而卻真實地發生了。可是,要怎樣才能讓他認出她來?
之前無數次想過,要怎樣說才能讓他相信,然而腦海那些記憶如同一盤散沙,無論如何聚攏不來。那些零散的場景和話語,經曆時那樣銘心刻骨,然而他們之間卻不曾有過定情的信物,亦沒有任何能供作證據的承諾。
原來,言語竟如此無力。
夏昱凝視了她片刻,卻終於還是牽著馬堅定地從她身旁走過。錯身而過的瞬間,蕭婧忽然做了決斷。
她從腰間拔出防身的匕首抵在喉間,大聲叫出他的名字:“夏昱!”
他沒有回頭,隻是停下了腳步,似乎在等待她的下文。蕭婧淒楚一笑,恍若自言自語道:“若你不信,我又能如何呢?”
她不再說話,高高揚起匕首,閉了眼便往自己心口紮落。那一擊她用盡全力,不留半分反悔的餘地。
手起刀落,分明隻是一瞬間的事,於她而言竟像是永恒的煎熬。
她聽到了刀刃刺入血肉的聲音,然而卻沒有感到絲毫疼痛。她緩緩睜開雙眼,隻看到夏昱近在咫尺的臉容,目光再低一些,便是他緊緊握住刀刃的手。
他那樣用力,鮮血源源不斷地湧出,染紅了她的衣衫。
蕭婧眼底含了淚,終於輕聲開口:“橫豎是我自己的性命,你若不信,我便隻好就死,隻不過從前是旁人下手,如今換作了我自己了斷罷了。”
夏昱凝視她良久,輕聲接上去:“我才發覺,你比從前更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