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他做了許多錯事,歸根結底也是因為上一代的荒誕之舉引起的,怪不得他。更何況,他也從未真正對她下殺手,盡管憑他的才智,要做到這一點可以說是輕而易舉的。
想到這裏,蕭婧回身從案前抽出一些奏折,命一個小太監端著跟自己一道去了天牢探望蕭淙。
陰暗簡陋的牢房中,蕭淙席地而坐,雖然衣衫髒汙了些,但頭發仍是一絲不苟地束在玉冠中。隻不過他雖然竭力想保持住以往的樣子,但微微凹陷的臉頰和下巴上的胡茬還是出賣了他。
在他身旁放著一碗粗陋的飯菜,看上去竟是絲毫未動。
打開牢房的門後,那牢頭顯然也看著有些不妥,於是陪笑向蕭婧道:“陛下勿怪,小的們是按時送來的飯菜,隻不過他……郡王總不肯吃……”在對於蕭淙的稱呼上,牢頭很是猶豫了一下,之前以為這位郡王是死定了,所以才這般怠慢,連草席都不曾發放一領。如今看到女皇竟親自來看他,顯見得事情還有轉圜餘地,於是趕忙又添上郡王二字。
蕭婧根本不理會他,倒是旁邊的那小太監放下手裏那一疊奏折後,便拉著牢頭退了出去。
事到如今,蕭淙反而恢複了鎮定,目光在奏折上一掃而過,淡淡道:“陛下直接發落就是,何須如此大費周章。”
蕭婧道:“你說的對,這些折子確是這些天來上表要求嚴懲你的,還有一封折子卻是那天牽涉在案中的官員的供狀,你不妨一看。”
蕭淙冷笑一聲:“看與不看又有什麼區別?橫豎那些人都是些貪生怕死之輩,如今我落到這般境地,他們自然是趕不及地撇清自己,順帶著落井下石罷了!”他抬起頭來,決然道:“不錯,我確有不臣之心,該怎樣處置悉聽尊便。”
他一副慷慨就死的樣子,蕭婧卻輕笑出聲,半晌才又鄭重道:“侄女卻有一事不明,想要請教叔叔,既然你知道他們的秉性,又何苦要與之結交呢?”
她言辭誠懇,倒讓蕭淙不得不答,然而這話又不知從何答起。沉吟良久,他終於搖頭道:“不過與虎謀皮罷了,我落到如今田地,也是自作自受,為權欲所驅使,怪不得旁人……”他語聲漸低,忽而又提高了聲音道:“當初你們為了一個皇位爭得你死我活,我自負治世之才,以為自己做皇帝必會比旁人要好,如今看來,手段還是不及你。”
他忽然站起身來,對著蕭婧深深一揖:“我自愧弗如,願賭服輸,任憑陛下發落,絕無辯解之言。”
蕭婧彎腰從那堆奏折中取出一封交到他手裏,“別的可以不看,但是這一封,叔叔一定要看。”
蕭淙有些困惑地展開奏折,一看之下竟是麵色大變:“你……你的皇帝做的好好的,何須要我輔政,不是多此一舉嗎?”
蕭婧淡淡道:“叔叔是有輔政之才的,隻不過並不是為朕輔政,而是為了蕭驥。”
在蕭淙詫異的目光中,她一字字道:“朕要禪位給皇弟蕭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