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塵軒長出了一口氣,緩緩道:“由於我們的七日之約,我現在需格外關注你的安危。我現在送你回虛花門吧。你內傷並未痊愈,這幾天最好不要妄動真氣。”
潺潺望著鍾塵軒軒昂而又孤傲的背影,心中矛盾複雜異常。想起剛才鍾塵軒救她時流露出的焦急與關切,如果說那是假的,那他的演技真可謂是天下無敵。不過她倒希望那是假的。如今的她已非當年的碧夜心,她不怕別人害她,因為她有能力反抗和保護自己,她隻怕別人對她好。若不是韓芷仙對她有救命、傳藝之恩,她又何苦深陷虛花門,為完成她幾乎不可能完成的遺願而終日勞心勞神,身不由己。鍾塵軒殺了她的師尊,而如今卻又救了她一命,到報仇的時候,自己是否還能下得了手?
兩天後,省心禪院傳來釋空大師圓寂的消息。淩子澈高燒剛退了一點,立即帶病起身趕往禪院。潺潺於虛花門內思索著釋空大師對自己說的最後一席話,更加明白了他的苦心。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所以才自降身份與她說項,她卻最終也沒有答應他退出天下之爭,讓他死時都沒能放心地離去。潺潺心中既有悔意又矛盾痛苦得要死。就算知道他時日無多,自己就可以違背師命答應他嗎?釋空大師說的沒錯,她確是一味執著於過去的羈絆束縛,無法解脫。想到他說的鍾塵軒的唯一破綻,以及四天之後她必須要給他最後的答複,不禁更加心煩意亂,推開門向外走去。
還有兩天便是元宵佳節,但由於天氣冷得出奇,路上行人稀少,一派冬日蕭瑟的景象。從午後開始,灰蒙蒙的天空竟又開始飄起雪花。潺潺未走多遠,便被一名虛花門弟子趕上。原來是開封那邊傳來消息,後周帝郭威駕崩。因其不近女色,並無子嗣,故由其養子柴榮繼位,今天正是他舉行登基大典的日子。趙匡胤及其屬下也被召回開封。郭威臨終前特意留下懿旨,擢升趙匡胤為殿前都點檢,輔助年紀尚輕的養子柴榮。待那名弟子離去後,潺潺一個人邊走邊思索起來。
趙匡胤屢立戰功,確實不容小覷。在這戰亂的年代,江山未穩,不管皇帝是誰,都需要這樣一個英武善戰、智勇雙全的人物鞍前馬後,打拚江山。更重要的是潺潺察覺到此人極有雄心抱負,並不甘心屈居人下。看來日後若想借助他抗衡鍾塵軒,需多下些功夫才行。想到這裏,潺潺緩步向那日與趙匡胤初次邂逅的雪霽亭走去。她曾告訴他有事可在亭中留言,可這次走得如此匆忙,他該來不及到這裏來吧。
也許是因為此處較為荒涼隱蔽,潔白蜿蜒的山道上沒有半點腳印,雪霽亭猶如狹長河流中的一葉小舟,為偶爾路過的行人遮蔽雨雪。是因為在這裏等待的人都希望雪能夠早些停住,所以它才叫雪霽亭吧。潺潺想著,不知不覺已步入亭中。抬頭細察,一行刻在亭東柱頂上的小字映入眼簾,字刻得很小心隱蔽,不抬頭細看是不會發現的。
“開封事急,不辭而別,勿怪。定早日回來。胤。”字體雄渾有力,透著極強的張力,與趙匡胤的性格形象極為相配。潺潺如水的玉容上浮現出一絲難得的飄渺的笑容。他既然在走的如此匆忙之際都抽空給自己留言,以後的事情就好辦的多了。
開封,後周皇宮內。
趙匡胤將長安形勢及佛門相助之事稟報給柴榮,柴榮龍顏大悅,繼續派趙匡胤前往長安,吸納更多力量,以壯大隊伍,平定北方勢力。而南方諸國則交給趙匡胤的弟弟趙光義。隻是他沒想到,平定南北方的同時,趙匡胤也在逐漸積聚自己的勢力。若他有心,照此發展下去,終有一天自己會成為傀儡皇帝,後周真正的統治權也會落在趙姓人手裏,而到那時,趙匡胤也會如同羽翼豐滿的雄鷹,再不受任何人控製。
由開封到長安的路上,趙匡胤快馬加鞭,心中已經大體勾畫出了回長安之後的計劃。北漢地處西北,又鄰近長安,加上其皇帝劉均昏庸無能,隻聽信權臣宦官的話,上次來長安他已大致摸清了其地形、軍隊實力等情況,此次回長安,勢要滅掉北漢這西北最後一個威脅後周的勢力。
到達長安後,趙匡胤與手下稍作休息,隨即召開緊急會議,商討征伐北漢之事。隻可惜淩子澈因釋空大師一事去了省心禪院,還未歸來。趙匡胤卻認為此戰務要以快打快,趁此元宵節前後,軍心民心最是放鬆懈怠之際速戰速決,才能收到奇效,因而沒有等淩子澈回來。這次後周帝駕崩,各國都以為後周亂作一團,趙匡胤此次去開封隻帶了數十名精兵,回長安也是暗中秘密進行,大部分軍隊仍駐紮在長安的秘密之處。敵人絕對想不到後周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重整士氣,對他國進行攻擊。趙匡胤決定好好利用敵人這一心理特點,一鼓作氣,滅掉北漢。
趙匡胤回到長安的第三天傍晚,進攻北漢的先鋒軍已經在夜色的掩蓋下秘密出動,隨後是中軍、後援軍,和負責運送攻城長梯、長索和箭矢的步兵。此一奇兵奇就奇在出其不意攻其無備,定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舉奪下晉陽。